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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2:53:39 作者: 江行雲
那帕子最終被曲嬉桃放到了他的掌心,許佑安托著這輕飄的嫩色,曲嬉桃說的話他也忘記了,又或者根本沒有聽清。直到曲嬉桃起身告辭,他都沒有再說一個字。
只有那帕子還在手心,像是為了證明時才心間的悸動。
新年後許佑安又與尤羽烏卡恢復每日到溫緒之那兒去讀書,有時會在布店中見到曲嬉桃,但一直沒能再像那日一般獨處。雪就要化了,曲嬉桃的帕子還一直在他那裡。
那帕角被小姑娘繡了兩朵彩色的花,上面停著只拖著長尾的蝶,這繡樣的每一線許佑安都記住了,因早已用指尖描繪過無數次。其實他早就將帕子洗乾淨並且收在了胸前,他一次次地與曲嬉桃相見,有時還會一起在櫃後看書,但每一次他都沒能將東西還回去。
他一直道是沒機會,但他自己心裡清楚,他是不捨得還回去。他揣著這帕子,就覺得自己離那嬌色俏麗的人又近了一些,這不是肖想,也不是齷齪欲望,而是一種被悶在心底的感覺,已經和鎮上的嫩芽一起抽了新條。
二月的春風一過,入目少了雪白,陽光鋪灑,鎮上淺青漸成蔭。春時九黎族有祭節,這幾日尤羽烏卡都沒有來,許佑安自己拎著書袋往鏡海邊上的小院去。他衣上沾了涼露,遠遠地聽見了水聲,就知道湖上的冰都已經化了。
那院裡的合歡樹已經見了綠色,溫緒之正坐在下面,小案都是新擦拭的,墨沉霜已經給抱出了琴。溫緒之撥了兩下琴弦,在聲中偏頭和墨沉霜對視了一下,兩個人就都笑起來。
墨沉霜手中拿著幅丹青,看得很仔細。這是溫緒之昨日的新作,年輕人根本沒忘記何梔晴的事,這兩個月里迷上了溫先生的畫。溫緒之順著他,還真畫了不少,自然都是玉山鏡海,還有合歡樹和墨沉霜。墨沉霜將何小姐的石匣收到了書房最角落的地方,用木箱擋著,放時還不讓溫緒之看,覺得這樣溫先生就是想找也沒地方下手。
墨沉霜將畫放一邊,湊到溫緒之身邊,道:「溫先生畫得好。」
他的手覆握下去,碰到了溫緒之的。那琴聲亂了音,墨沉霜蹭著隨意動了幾下,覺得發現了新的樂趣。
他在陽光下笑出聲,氣息打在溫緒之頸窩,隔著高領也讓人不住地躲閃。溫緒之側目看了他一會兒,忽地過去吻了下。
墨沉霜捏了他的下巴,道:「一會兒不是要來人嗎?溫先生掌握好火候。」
「嗯,」溫緒之笑,他坐回去,道,「已經夠了。」
「這就夠了嗎?」墨沉霜俯身,鈴鐺聲登時響在空闊的春意里。
「不夠,」溫緒之從善如流,「那也得等到晚上。」
溫先生眼裡似乎也融了這時節的暖色,那目光溫柔得讓墨沉霜受不了。他給人扶正了被他蹭亂了的銀梳,捉著那柔軟的烏髮沒有鬆開。
青色的寬袖拂過手臂,墨沉霜又壓了那下面微蜷白皙的指。溫緒之由他扣著,在風來時略微聳了下肩。
他其實並不覺得冷,但帶著墨沉霜體溫的絨衫已經搭了過去。溫緒之攏了衫,在那深色下顯得更加白皙柔和,他探握過去,在袖下牽了墨沉霜的手。
許佑安站在鄉道的彎處,看不清溫先生的正臉,卻見墨沉霜將外衫脫下裹過去的那一下。墨色的袍在風中擺動,被墨沉霜抬手壓了,溫緒之得以撫平邊沿。然後溫先生伸了手過去,也不知那袖下有什麼,讓墨沉霜湊過去,輕輕地笑起來。
墨沉霜側臉柔和,垂眸時帶著些討好和小心翼翼,這是從未出現在他身上過的表情,至少許佑安沒有見過。而溫先生溫潤,但與墨沉霜湊一起說話時的神色也與平時不同。總之許佑安讀得明白,合歡樹下的兩人正在一處,而且不只是好友那麼簡單。
許佑安攥在自己袖口的指緩緩鬆開,他正站在變化中央,少年總要有抉擇。他原來覺得自己沒有出路,後來遇著了溫緒之,又跟著悶頭讀聖賢書,如今發覺自己到底還是凡人。他心悅的姑娘和他差著許多,但他瞧見了溫先生與墨沉霜,兩個男子為世俗所逆,卻還在白日親近,他們如此坦蕩,看得人羨慕。
他原本還想請教溫先生有關情愛嫁娶的事,此時看見了這一幅,又覺得不用了。
第45章 藥方
春日暖化了南方,三月草長鶯飛時溫緒之掏錢還清了墨家欠鋪面的錢,還給那些吃了藥丹病倒的人家送了貼補,都是由墨沉霜獨自入內,溫先生就站外邊兒等。
那些人家大概都知道墨揖山的所為,雖知墨沉霜的無辜,卻也給不了好臉,年輕人將冷嘲熱諷當面哭罵都受了,他得經歷這些,咬著牙跨過去,就是坦蕩的前路。
他心裡難受都不在明面兒上露,溫緒之很心疼,但他從不會主動問,只是溫柔又安靜地抱撫過去。他們一宿宿地相擁,緊抵在一起,都要聞著彼此的味道挨著彼此的溫度才能合眼。
兩人去了趟桂禺郡,拿到了胡守業上交的那張藥方,趕回鎮上那日濃雲低壓,看著是要下雨。他們先還了馬車,而後沒做停留,去找了一位鎮上的郎中。這郎中原是墨氏藥堂里的坐堂醫,墨家出事後自立了藥鋪,醫術是信得過的。
那郎中原本對墨沉霜和此事頗為抗拒,這是明擺著的深水,他不想跟著蹚。但墨家這小子身邊的這位先生看著氣度不凡,親口允了無事,郎中才接過方子來仔細地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