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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2:53:39 作者: 江行雲
兩個人一起安靜下去,站在落雨聲中,誰也看不見彼此的眼神。墨沉霜在這沉寂中茫然了許久,才道:「如果我不值得呢?」
溫緒之的手扶上了墨沉霜的胳膊,讓人緩緩地直起身。他看著墨沉霜的眼睛,被那裡面的銳厲和絕望弄得心煩意亂。
他道:「不會,你不會不值得,我也不會這麼想。」
他們說到這,就又一起沉默下去。其實兩人都有很多話想多,但這時候不對,地方也不對。墨沉霜沒有哭,他只是紅著眼,露出了小心翼翼的神情,指尖輕撫到了溫緒之的肩,問:「上藥了嗎?」
溫緒之和他對視,道:「今晚還未來得及。」
「那,」墨沉霜道,「給我看看傷。」
他果真和從前不同了,他甚至沒有先徵得同意。溫緒之借著燭火又看了他一會兒,道:「過來罷。」
墨沉霜端了燭,跟著溫緒之到床邊,卻沒跟著溫緒之一起坐下,只在人面前蹲了身,單膝點地。溫緒之解了褻衣,他還從未在旁人做過這種脫衣服的事兒,這會兒面上有點熱。墨沉霜似是察覺,目光從溫先生泛紅的耳上滑下去,伸手壓了那雪白的腕,改成他來。
他在此時露出了和時才的脆弱截然不同的堅定,儘管很輕柔,拉開溫緒之領口的那一下還是讓溫緒之下意識地別開了臉。衣領斜著滑落,露出底下凹陷的鎖骨和光潔滑膩的白皙皮膚。
藥和紗布就在床邊的小案上,墨沉霜緩慢地移開目光,伸手將東西拿過來。他把紗布拆下來,將前後的藥都換了,又裹上新的紗布。
這傷口沒挨著骨頭,但那一箭把皮肉穿了個透,此刻倒是沒怎麼再冒血,但也沒完全結痂。墨沉霜動作輕緩,溫緒之還是疼得皺了眉,但他沒出聲,等換完了藥墨沉霜才見他額角出了冷汗。
「對不起。」他蹲著身,自己也要冒汗了。他給溫緒之把褻衣穿好,愧疚得聲又變了調,問:「疼不疼?」
溫緒之唇間有點兒白,對墨沉霜搖頭,還露了微笑。墨沉霜在這樣明顯的謊話遮掩面前再也忍不住,他陡然傾身,再次抱住了溫緒之。
他還蹲著身,這會兒臉反倒埋在溫緒之胸前。他的呼吸很不穩,溫緒之感受到了,微微仰起頸,背脊有點發顫。
兩人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墨沉霜拉開一點距離,問:「溫先生,我,今晚......我能和你睡嗎?」
溫緒之沒有立刻回答,墨沉霜腦里已想到了以照顧溫先生的傷為理由。然而他剛要開口,溫緒之就道:「好。」
墨沉霜聞言卻將溫緒之抱得更緊了些,道:「我要抱著你睡。」
這句不是詢問,但也不會讓人不舒服。年輕人的戾氣在溫緒之面前都要收起來,這讓他巧妙地位於請求和要求之間。
溫緒之的手抬起來,輕柔地落在墨沉霜還濕著的發上。他撫了很多下,像是藉此思考。
他道:「將發擦乾了,上來罷。」
墨沉霜「嗯」了一聲,緩緩鬆開環在溫緒之腰後的手。他沒有再看向溫緒之,自己到外邊兒拿了方才的巾帕,回來又脫了外衫。溫先生蜷腿上床,向裡面挪身,幾眼看出去就知道這年輕人確實比分別前壯碩了不少。他一想到這壯碩是在獄中被逼出來的,就先在心裡軟了軟。
他側身撐在枕上,伸了手臂要做什麼,卻先因扯著傷而疼得嘶了一聲。
墨沉霜還沒躺下,聞聲立刻俯身過來,急切道:「怎麼了?」他托住溫緒之的手臂,又問:「溫先生要什麼?我來。」
「嗯,那你自己來。」溫緒之放下手,笑道:「本想給你分被子來著。」
這一句他只覺是平平無奇,卻聽得墨沉霜忽地疾了心跳。他轉身先吹熄了燭,讓自己的臉紅都隱在昏暗裡,才上了床,和溫緒之躺在同一床被子下面。
他沒忘記時才的話,在被下側身過來,手腳並用地抱住了溫緒之。溫緒之的傷只能平躺,墨沉霜也沒壓著,只是也不鬆開人,像是在害怕什麼。
「好了。」溫緒之知道他的心思,覺得這姿勢像極了孩子。他的手摸上來,拍到了墨沉霜的腕,輕聲道:「就這樣抱著,睡吧。」
墨沉霜的臉蹭在溫緒之頸窩那裡,沉悶地「嗯」了一聲,手又收得緊了點兒。溫緒之幾乎覺得呼吸也被壓迫,也沒想著掙脫。他就這樣一直輕拍著墨沉霜的小臂,直到沉重地合了眼。
墨沉霜原以為自己會失眠,他在獄中就是這樣,無論多麼疲憊,都無法安然入睡。鐵窗隔開那一方月色成為了他目光中的所有,他在夜晚想到玉山鏡海,想到合歡樹,想到溫緒之。
今日的重逢不是終點,而是日後種種的開始,儘管他與溫緒之都默契地不去打碎這一刻的靜愜,他還是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然而此刻暗雲遮月,窗邊也沒有亮光,他在這樣的昏暗和靜謐的雨聲中抱著人,和溫緒之肌膚相貼。這種感覺他很喜歡,就好像溫先生只是他的,就連那微涼清新的觸感和味道都是。他緊緊地挨著這些,就這樣逐漸睡過去,夢中出乎意料地沒有血腥,只有青衫飄塵的人。
那人溫柔一如今日,站在天地間的廣闊里,溫柔地看過來,溫柔地伸出手,溫柔地叫他的名字。
讓他一觸即潰,繳械屈服。
第29章 擋身
之後的幾日都是晴天,溫緒之和墨沉霜沒有離開官驛,就在那四方的院裡住著。但兩人之間沒有什麼話,墨沉霜到底和從前不一樣了,總是沉默多些。好在驛館的人送來了不少書,兩人多是相對而坐各自看書。扈紹陵也幾乎每日來,沒再出言為難墨沉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