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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2:53:39 作者: 江行雲
他垂斂著目光,道:「能。」
第22章 牢獄
受桂禺郡知府管轄的監獄中昏晦潮濕,牢房逼仄。不知哪個角落的老鼠叫了幾聲,被關在一起的女眷中立刻有人哭起來。
墨予霖睡著,也不知是因為睏倦還是在這盛夏的天氣里半昏迷。墨沉霜靠坐牆邊,將他抱在懷裡,低頭看著他弟弟脖子裡的紅疹。
對面的牢房裡單獨關押著墨揖山,他白了發,從進來的第一晚開始,到今日已是滿頭灰白。他不與任何人說話,只盤腿面對著牆壁坐著,脖子彎出了弧度,連頭也不抬。
獄卒大步走過來,開鎖的聲音聽著有陰寒之感。旁邊房裡的姨娘們立刻坐起身,盼著是要放她們出去的。
然而獄卒只是打開了墨揖山的牢門,墨揖山回頭看了一眼,像是毫無興趣般,又扭過了頭。兩名獄卒一左一右地拎起他,架著就往外走。
「老爺......老爺!」秋榆推開擋她前面的姨娘,撲倒鐵欄上呼喊。她的鬢髮亂了,將臉費力地卡在空隙,顫聲道:「你們......官差老爺!你們要將人帶去哪兒?」
墨揖山被拖著行走,對妻子置若罔聞。獄卒回過頭,先對著秋榆的方向啐了一口,又大聲呵斥道:「閉嘴!」
秋榆跌坐回去,留長的漂亮指甲斷得參差不齊。墨沉霜看了眼他娘,抱緊了墨予霖。
他們已經被關在這裡數日,除了鐵窗能透過天光以外根本不知時辰,每日一頓牢飯,自然都是餿了的。少年的目光緊緊跟著挾著他爹的獄卒,明亮的眼裡多了點別的,狠絕地看出去,讓人想到狩獵時渾身肌肉緊繃的狼狗。
獄卒斜睨了眼,墨沉霜抱著墨予霖的手臂就又收緊了些。但獄卒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拖拽著墨揖山出去了。
秋榆緊緊扒著牢門,哭道:「老爺......」
墨沉霜轉過眼,道:「娘!」
秋榆看過來,露出憔悴的臉,這一瞬墨沉霜也紅了眼眶。秋榆自己臉上還掛著淚,先道:「不許哭!」又柔了語氣,強壓著哽咽,問:「予霖如何了?」
墨沉霜垂眸看了眼墨予霖脖頸處的紅疹,那疹子很密集,明著有向下延伸的趨勢,是因為此處的濕熱而得。他愣了會兒,指尖撥動了兩下那掛在銀項圈上的鈴鐺,對秋榆道:「無事,大概是困了。」
這話算是慰藉,秋榆坐回去,疲憊地閉了眼。縮在角落裡的是前不久才嫁給墨揖山的第五房姨娘,此時哭得比誰都凶。那混著塵的帕子舉在眼邊,她絕望地小聲道:「......誰知,誰知是有這禍事的人家......可憐我清白出身,竟......」又是一通怨天尤人。
誰知時才還一臉倦容的秋榆忽地睜了眼,帶著怒氣看過去。這裡沒人能吃飽,她也沒了力氣,就這麼提了裙擺撲到里側,結實地給了那偏房一個耳光。
姨娘捂著臉,還有點不敢相信,秋榆已急色厲斥道:「又賤又蠢的東西!嫁進來享福時倒不見你如此矯情,老爺才被帶出去,生死未卜,你卻只知道哭你自己!」
就算是在此處,這主母的氣勢一拿出來,偏房們都不敢出氣,被打的那個也只是悶頭委屈抽泣。墨沉霜看著,忽然很淺地笑了一下。
和他關押在一個牢房的墨鑫震也笑起來,不過是嘲諷意味,提了聲道:「你們啊,還當自己是大夫人和大少爺呢!到了這裡,誰都一樣,都是賤命一條!」
秋榆猛地轉頭,訓斥的話還未出口,墨沉霜已先行道:「你不說話也沒人把你當啞巴。」
「你!」墨鑫震罵了聲,駁道:「反正別想我再叫你一聲大哥!都要死了,還裝什麼樣子!投了墨家的胎該是我倒霉......」
「墨鑫震!」墨沉霜忍無可忍地吼出聲,雙目通紅。他懷裡還護著墨予霖,最終沒有冒進,道:「你不用叫我大哥,你這個弟弟我也再不會認!既是如此,我若是將你打殘打死了,你休要求聲!」
這威脅還是管用的,墨鑫震橫著眼,到底沒再頂嘴。墨沉霜坐回去,牢中冬寒夏熱,暑氣蒸得人難受,入鼻的都是酸臭。他聞到了,忽然有些想吐。
不止因這味道,也因重鼎折足時眾人的嘴臉。他爹自從在鹿溪鎮上閉門不出時就不言不語,無論他怎麼問也不肯回答,如今也是,而墨家上下也不曾同心,姨娘們只知哭鬧,弟弟妹妹不管事,如墨鑫震般責怪父母的也不在少數。
日光斜照進鐵窗,讓墨沉霜睜不開眼。他合了眼也能看見那晃亂的光影,覺得眉心生疼,胸腔里氣息混亂,過往的記憶一齊往腦子裡去,又像是什麼也想不起來。
墨揖山被用了刑,此時蓬頭垢面地伏在地上喘息。他的手和腳都被上了鐵鏈,時才打在背上和臀部的棍子留下爛掉淤紫的皮肉,滲出的血染紅了衣裳。
「怎麼樣?」座上審問的人慢條斯理地問:「想說了嗎?」
墨揖山撐起小臂,頭還低埋著,道:「我說......」他費力地牽動唇角,沒動一下就有血冒出來,「我......我是,受了,桂禺郡知府,胡守業的指使......」
那坐在上面的正是胡守業,聞言將桌拍得震天響,道:「大膽!」
墨揖山像是被這句話取悅了,他甚至真的笑出了聲,猶自繼續道:「他要,以藥丹進獻......聖上,讓、讓我將......他手下藥師制出的藥丹......以低價在,鹿溪鎮上賣出,以此,用、用......」他咳了兩聲,「用百姓試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