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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2:53:39 作者: 江行雲
「這倒是,」溫緒之嘆了口氣,「可他到底年紀還小,又只想讀書罷了,在雨中被那般......我豈能坐視不管?」
他掀開鍋蓋,墨沉霜跳下來,眼明手快地給他遞去了放在一旁的碗。溫緒之接過來盛粥,又微笑道:「萍水相逢也無妨,都是緣分。也不知是誰,頭回見面就劫了我,還賴著非要留宿。」
被暗指的人摸了下鼻尖,人反倒放鬆下來。溫先生就算是講玩笑話也都不動聲色,端莊下的靈巧讓墨沉霜咧嘴笑。他心中不壓事,眉眼一彎,不帶任何雜質。
他想起墨揖山昨日的反常,其實還想問問溫緒之的生計,但不知為何沒有開口。廚房裡安靜,墨沉霜掰了橘子,一半放自己嘴裡,另一半瞅准了機會,在溫緒之轉身時舉了過去。
溫緒之手裡還端著碗,怕他真撞上來,下意識道了聲「留神」,那酸甜的橘子就被塞入了口。他微驚地咬住,看著面前的墨沉霜開心又滿足。
「好吃,你也嘗嘗!」墨沉霜將他手中的碗接去,「溫先生,我來就行。」
說著就往外去,留了溫緒之一人在原地,又呆了片刻,才將嘴裡的橘子咽下去了。
心道怎麼總讓小子越了界。
許佑安的事溫緒之的確沒放在心上,他住在鏡海邊,和任何紛鬧都離得很遠。墨沉霜依舊是帶著少年們每日來建房,這就是溫緒之接觸的全部人。
到了五月時書房已快完工,收尾的工作墨沉霜自告奮勇一個人來,於是就剩他每天過來,有時再加上個尤羽烏卡。但溫緒之是喜歡清淨的人,人少些反而自在。
這一日清晨他還是翻著樂譜看,這青衫墨發的人在合歡樹下一坐就是一個多時辰。然而等他收了最後一音時也不見人來,院裡空蕩著,有些奇怪。
溫緒之起身,往院外望了望,沒看見人影。
那院門甚至沒有關,是他起床後就出來給墨沉霜打開的。
以往墨沉霜每日辰時前就會到,都是用過了早飯過來。溫緒之早晨總會彈琴,有時正在琴前到要緊處,墨沉霜就坐在小案另一邊看著,也不出聲打擾。其實一開始他是蹲著的,還是溫緒之招呼了才坐下,托腮安靜,雙眼不是盯著溫緒之的指就是臉,總之很認真。溫緒之還一度以為他是想學琴,問過了才知不是。
上午墨沉霜都在後院忙活,溫緒之做飯,午飯兩人一起用。下午看情況,若是日頭太大就一起進屋,一人一本書也能消磨時間。
總之是在一塊兒。
但今日墨沉霜沒來,也沒提前給個話兒。
習慣了一個人的溫先生覺得無所謂,轉身往屋裡去,卻沒能在桌前看下去書,聽著摩挲頁腳的聲也覺得略微煩躁。他知道這煩躁從何而來,卻不願承認似的壓著,最終還是站起了身,在什麼也不缺的屋裡轉了遍,從廚房出來時決定去趟鎮上。
雲腿沒有了,得去買一些。
到了鎮上後溫緒之走得很慢,到處都轉了轉,倒是過了不少從前沒去過的街巷。然而沒什麼讓他駐足,終於決定往回走。
回程的路上路過商街,這才把雲腿買了。
商街連著條窄巷,溫緒之聽墨沉霜講過,知道那邊兒是鎮上的學堂,是唯一一間,裡面的先生是位留著山羊鬍的精瘦中年人。他經過時沒想著拐進去,卻陡然腳步一頓。
又聽到了小鈴鐺的聲。
溫緒之側了臉,巷子裡有人抬聲說著什麼。
就是消失了一上午的墨沉霜。
他慢慢走過去,見那巷中站著四五個少年,都是十幾歲的年紀,各自拎著書袋。還有兩人背著他站,一個瘦小些的他不認識,還有一個擋著那瘦小的,墨袍寬肩腰晃銀鈴。
一看這架勢就知是少年在打架,然而溫先生也不知怎麼了,忽地頗為舒心地笑起來。
他斜身倚在牆邊,那邊兒有位少年指著墨沉霜道了聲「多管閒事」,被墨沉霜一把握在手腕,扯到了一邊。
「都說了彼此客氣些,」墨沉霜聲音不善,「聽不懂話?」
「你幫一個小叫花子做什麼?」旁邊另一位嗤笑得很大聲,陰陽怪氣道:「別怪哥幾個沒告訴你,與他走得近,當心沾了窮氣!」
這話確實難聽,讓溫緒之也皺了眉。墨沉霜雖總帶著一班少年,看著地位高挺霸道,受一聲大少爺,卻從沒說過這樣不講理的刻薄話。
下一刻果見墨沉霜罵回去,雙方話不投機,眼看著就要動手。墨沉霜挺身而上,將那位瘦小的推到一邊,而那瘦小的也沒跑,可也不說話,就站在原地,小拳頭攥得緊。
溫緒之無聲地嘆息,然後道:「墨沉霜。」
這一聲與任何人的都不同,墨沉霜立刻回頭,正見那青影從巷口過來。溫緒之不疾不徐,到了近前才發現那位瘦小的少年竟也是熟人。
許佑安身上都是土,臉上和手上還有傷,看見溫緒之時卻將背挺了挺,道:「先、先生。」
溫緒之對他頷首,又看回墨沉霜,問:「在做什麼?」
「我......」墨沉霜飛快地整理著束袖,忽然有點心虛,道:「他們欺負這小子,我是在幫他。」
這一句像是告狀,還真不像是這墨大少能說得出來的語氣,驚得那幾個人一陣瞪眼。反應過來又拿出氣勢,看了眼溫緒之,對墨沉霜道:「這誰?知道你一人打不過我們,請的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