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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2:53:39 作者: 江行雲
    說著將墨沉霜撇下,自己就要走,可邁了步又收回來了,對墨沉霜道:「爹說的你記住沒有?」

    墨沉霜還有點懵,墨揖山就急,催著道:「墨沉霜,你記住沒有!」

    墨沉霜道:「記住了。」

    墨揖山這才滿意,他端詳了兒子片刻,沒從表情中看出什麼,就沒有再說。

    院裡的燈籠使勁兒地搖晃,主要是風大,將雨吹進來,冷打在墨沉霜的領子裡。濕了的衣貼在身上不好受,暗夜壓下來,但他沒有動,看著他爹離開,又漫無目的地盯著廊下安靜的空蕩。

    他爹讓他多跟著溫緒之。

    多跟著溫緒之?

    昏光照亮了一點墨沉霜的眸,在暗色中很明顯。他稍微偏頭,動作像是某種大型動物。

    跟著就跟著。

    反正他挺願意的。

    翌日溫緒之起身洗漱完畢,就聽見後院有聲響。這時候還早,於是他覺得大約是進了賊。

    財物事小,傷了人卻也麻煩。心知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的溫先生就在廚房裡站了,身邊的窗正能看到後院。他伸手時也很小心,緩緩推了窗,卻又聽見了小鈴鐺的聲音。

    緊接著就看見了墨沉霜,少年挽了袖,正一個人繼續建那書房。今日雨已完全停了,天空壓了一點兒花青色,金色的朝暉剛好過雲而落。

    溫緒之有些驚訝,那窗響了聲,墨沉霜立刻抬頭看過來。他站在陽光里,笑時露了小尖牙,對溫緒之道:「溫先生早!」

    「......早。」

    「溫先生,」墨沉霜放下手裡的東西,拍了身上灰土過來,「用過早飯了嗎?」

    「沒有。」溫緒之聲音不高,問:「怎來的這般早?」

    墨沉霜站在窗那邊,垂眸看著溫緒之,道:「昨晚下了雨,我擔心這屋子,就趕緊來看看。」他看了看溫緒之身上乾淨的衫,又問:「你昨日回來,是不是淋雨了?」

    「只一點。」溫緒之回答,不太熱情的樣子。

    其實這不太熱情也是墨沉霜自想出來的,因溫緒之的態度其實平時沒什麼兩樣。但經過昨日書肆那一出,他就是覺得彆扭。

    墨沉霜扶著窗欞,神情很委屈。

    「你要進來嗎?」溫緒之看見了,稍微退開半步,道:「我做些吃的。」

    墨沉霜微微傾身,小聲問:「能,能讓我一起吃嗎?」

    溫緒之已經轉身從缸里舀水,聞言笑著點了點頭。他開始忙活早飯,還得做雙人份,一時沒有說話,也沒留意墨沉霜有沒有進屋。然而等他攪動著鍋里的小米粥的時候,就聽身側這人道:「溫先生。」

    這一聲有些悶,高度也不對。溫緒之一轉身就愣了,因墨沉霜正趴身在窗欞邊,下巴放在小臂上,一雙眼不時眨動。

    他平時是個兒高勁瘦的少年,這樣一矮身,加上這樣的語氣,就像是在對溫緒之撒嬌。

    「溫先生,」他道,「你別不理我。」

    第11章 欺負

    溫緒之握著勺的手都差點鬆了,轉身道:「我沒有不理你。」

    「你有,」墨沉霜幾乎要將臉悶在了手臂間,道,「你冷落我。」

    溫緒之很無奈,他拭著手笑了笑,道:「是我招待不周。」又拿了個小橘子遞給他,「先進屋。」

    那橘子微涼地落在掌心,墨沉霜的眼還看著溫緒之,想問問關於昨日的事。但他看溫緒之鎮定自若,又陡然生了一些膽怯。

    都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情緒,這會兒胸腔里有點兒難受。

    溫緒之添了把柴火,將雞蛋煮上,就見這人還站在窗前。他不禁笑了,道:「不進來嗎?」

    墨沉霜道:「進。」然後他撐了一把,竟就這樣翻窗而入,卻也沒全進,只是坐在了窗欞上。他吊著身靠近溫緒之,還是沒忍住輕聲問:「你在生氣嗎?」

    「嗯?」溫緒之面露不解,側身看他。

    「昨日在書肆,」墨沉霜盯著他,「我不是有意諷刺那小子的。」

    「我知道,」溫緒之垂手將熱水悶在鍋蓋下,神色非常平靜,「我沒有生氣。」

    「可是你不開心。」墨沉霜晃動著兩條長腿,漫不經心地剝著橘子。他絕然不是將心事都苦哈哈悶著的人,訴說得也很直白,他伸手將橘子皮遞給溫緒之,道:「我不是見死不救落井下石的街頭霸王,就是見你淋著雨和他們說話,有點著急。我也不是不懂他人苦難,許佑安常在書肆和學堂蹭書蹭課,我認識,還與他說過話,沒有欺負過他。」

    溫緒之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也不料他竟記得自己昨日說過的每一句話,不禁微怔地「嗯」了一聲。然後他接過橘子皮放到一旁的小架上,替換下前幾日已經幹了的。

    墨沉霜道:「你買書給我,我也會看的。」他拿著剝好的橘子卻沒往嘴裡送,又低聲似是委屈:「我也讀書。」

    終於聽明白了的溫先生笑出聲,道:「原來你在彆扭這個。」他看向少年的眼非常溫潤,認真道:「下次再去時,看上哪一本儘管說,我也買給你。但昨日許佑安看的是本經策,我想你不一定喜歡,若是對奇談詩集或者風土人情感興趣,我這裡倒有一些,可以借去。」

    又看了眼窗外,對墨沉霜笑道:「左右這書房都是你建的,書自然該給你看。」

    「只能給我看。」墨沉霜也笑起來,煩悶的神情登時消散。可這雀躍沒維持一會兒又垮了,道:「那許佑安呢?你給他買書,可你昨日才與他第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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