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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2:53:39 作者: 江行雲
    然後他將手中的傘一併交給了許佑安,道:「快些歸吧。」

    他平日裡與墨沉霜道別時,也是這樣溫和輕聲地囑咐。

    墨沉霜站在書架旁,被雨淋濕的衣貼在肩上,冰涼難受。溫緒之表現得太平靜了,就好像他墨沉霜只是無關緊要的一個人,說錯了話,或者有什麼脾氣,他都不會動容。許佑安才是和他相似的那個讀書人,而不是他墨沉霜。

    雙拳驀地攥緊,但他並沒有邁進。

    「謝謝......謝謝。」接過東西的許佑安還低著頭,原地躊躇。而溫緒之也不催促,攏著寬袖看著他。

    「我......今日多謝先生!」許佑安提高聲音,像是鼓足了勇氣,抬頭看著溫緒之,道:「請教您的尊姓大名?」

    「萍水相逢,」溫緒之微笑,「不必放在心上。」

    他並不願意將名字告訴許佑安,雖不知是什麼原因,但墨沉霜卻覺得胸口處有什麼驀然一輕。

    「天色不早,」溫緒之像是沒看到許佑安的失望,對他溫和道,「還是早些歸家去。」

    許佑安點點頭,又道了聲謝,將那本書妥善地貼抱在胸前,撐開傘跑入雨中。走了兩步又轉身,對溫緒之深深鞠了一躬,這才去了。

    溫緒之目送他離開,走到門邊抬頭看了看。雨雖已轉大,可也不知何時停,這會兒不回就真該晚了。於是他將懷裡的紙提了提,打算邁步。

    「溫先生!」墨沉霜倏地出現在側,握住了他的手臂,道:「雨大了,再等一等吧。」

    溫緒之回頭看他,還是很平靜,也沒有掙脫,只道:「這雨看樣子要久下,天已晚了,還是回吧。」他又看了眼天色,「你也早些歸。」

    「那、那我送你,」墨沉霜沒有鬆手,沒底氣地低了聲音,「一人容易滑腳。」

    「你也沒有傘,」溫緒之還是很溫和,不過是溫和地將墨沉霜推開,道,「路不遠,就不必了。」

    說著收了手臂,不等墨沉霜再說,獨自走入雨中,沒有回頭。那傾長的青影緩緩去,留不知所措的少年在原地站了許久。

    墨沉霜終於到家時天已全暗,雨點力道不減地砸下來,這挨他爹棍子都不哼一聲的人竟覺得有些疼。進了宅有僕人在點燈籠,見了他就趕忙抖開了傘,他卻不要,自己一個人往裡去。

    結果才進主院兒就被老爹迎頭抓了個正著,墨揖山今日不知在為何事煩心,總之是心情不好,見墨沉霜晚歸,火氣登時就上來了。

    「你還知道回來!」他將墨沉霜截在廊下,話裡帶怒氣,道:「整日在外野,何時才能收心!這春日一過你就得去押貨,你別是忘記了!我看你就沒個正經心思!」

    「沒野,」墨沉霜抬手將濕透了的發從額前撥開,言簡意賅道,「沒忘。」

    「你!」被咽了一道的墨揖山作勢就舉了手,頭上的六合帽都歪了。他本要往姨娘房裡去,這會兒也顧不上了,逮著墨沉霜就要打,一邊道:「怎麼和你爹說話呢!沒野你倒說幹嘛去了!」

    「去看讀書人了。」墨沉霜忽地回了身,沉著臉把他親爹都嚇了一跳。他道:「沒野,和讀書人在一塊兒。」

    「讀書人?你如今是張口就來!」墨揖山吹鬍子瞪眼,然後照著他就是一下,道:「鹿溪鎮就沒幾個讀書人!」

    墨沉霜躲開了,道:「有,有一位。」他還真起了和墨揖山分辨的心,道:「是新來鎮上的。」

    墨揖山見他難得肅色,也遲疑了,問:「從哪兒來的,做什麼的?」

    「從京都來,」墨沉霜微頓,「不知做什麼的。」

    他還真的不知,因溫先生平日甚少出門,關於過往也未曾透露過半點。就連溫緒之如今在做什麼,如何餬口,墨沉霜也一概不知。

    「又是一問三不知,莫是在扯謊。」墨揖山又拉了臉,問:「那這人叫什麼?別也說是不知道!」

    墨沉霜看了眼檐外的雨,道:「溫緒之。」

    「溫......溫緒之?」誰知墨揖山露了驚色,抓著墨沉霜問:「從京都來的,讀書人,叫、叫溫緒之?」

    墨沉霜「嗯」了一聲,不知道他爹這是發什麼毛病,問:「怎麼了?」

    墨揖山不答,只問:「你沒聽錯?」

    「自然沒有,」墨沉霜皺眉,「爹?」

    「沒事!你、你、你,」墨揖山還是極其激動,一連磕巴了幾次,才問,「你如何認識他的?人住在哪兒?」

    墨沉霜呼吸重了重,回答時有點沒好氣,道:「前段時間剛認識的,他......」他掙脫墨揖山的手,猶豫了一下。

    溫緒之淡漠少言,像住處這樣的事一定是不喜歡讓旁人知道的,於是他道:「不知道住哪兒。」

    墨揖山只點頭,又急迫地問:「你與他相熟?」

    然而墨沉霜呼吸重了重,回答時有點沒好氣:「就是萍水相逢。」

    墨揖山眼珠一頓轉,一個勁兒地道「好」,墨沉霜在一旁都皺了眉。

    「爹,」他再次問,「怎麼回事?」

    「無事,無事!」墨揖山卻露了認真,囑咐道:「你日後多與這人一處,聽著沒有?」

    「嗯......」墨沉霜眯了下眼,問:「為什麼?」

    「你怎這般多的問題!」墨揖山又有發怒的跡象,但到底沒吼得太大聲,只道:「不是讀書人嗎,讀書人,咳,讀書人好啊!你跟著他,多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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