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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2:53:39 作者: 江行雲
溫緒之不解其意,側頭問墨沉霜:「這是做什麼?」
「這是要讓小子們比射箭,跳高跳遠攀刀架。」墨沉霜微微低頭,在他耳邊道:「鬥技賽勇,給女孩兒們看。」
他說的不錯,蘆笙舞和這些比拼都是九黎族青年們吸引姑娘注意的儀式,其實不止九黎族人,溫緒之見有不少鹿溪鎮的年輕人也爭相加入。贏了的都將彩頭遞給一旁觀望的女孩兒,想來都是心上人。
有的女孩兒接了,有的輕擺了手,那就大概是有緣無份。
溫緒之還想再問什麼,身側卻一擠,有人費力地分開人群。不高的少年穿著鮮艷的九黎小袍,臉上還帶著汗,鼻尖和額頭都亮晶晶的。
「霜哥!」尤羽烏卡過到近前,又看到了溫緒之,道:「霜哥,你果真帶溫先生來了!」
「嗯!」墨沉霜轉身,抬臂擋了一下,沒讓尤羽烏卡到溫緒之近前,握著他的手臂轉到自己那邊兒,問:「你怎麼不去比?」
尤羽烏卡有點害羞,道:「我、我還小呢!」
溫緒之對這位稚氣未脫的九黎族少年印象深刻,也記得這孩子昨日賣力幹活的樣子。他對尤羽烏卡微笑,見人臉紅撲撲的還在冒汗,就問:「你時才也跳舞了嗎?」
「沒有,」尤羽烏卡羞澀地笑,回答道,「剛才的是蘆笙舞,寨里想要娶妻嫁人的才去跳,我、我年紀還小呢。」
「原來是這樣,」溫緒之也笑了,虛著一拱手,「我先前不知,冒犯了。」
這樣文人的禮在此處真的不多見,尤羽烏卡更不好意思了,擺手道:「沒、沒冒犯......」
「冒犯什麼?」墨沉霜背靠在石橋欄杆上,抱著雙臂有點不爽的樣子,對尤羽烏卡居高臨下道:「你也不小了,估計就明年吧,別管是跳舞還是爬架,這台子你也得上。」
尤羽烏卡嘿嘿笑,道:「那也,那也沒什麼不好。」他有點害羞,於是又學著他霜哥先前的樣子道:「我,那個,我不著急。」
「著急也行,又不丟人......」墨沉霜在陽光下半眯了眸,道:「娶媳婦嘛,能有什麼不好。」
眼看著他將尤羽烏卡調侃成了熟柿子,溫緒之不忍心,想要開口,卻被人群一推,聲音又隱在了忽然響起的嘈雜聲中。台上鼓聲陣陣,時才射出一箭的小伙子還拿著弓,卻有些垂頭喪氣,周遭幾人也是。
此時已到了這場射箭比賽的最後,人與靶之間的距離已到最遠,滇陽寨和鹿溪鎮的不少青年都上場嘗試,可還沒有人射中靶心。
尤羽烏卡眯眼看了半天,又抬頭看他霜哥。墨沉霜還抱著手臂,靠在溫緒之身邊,稍微露了不屑的表情。
「霜哥,」尤羽烏卡道,「你功夫好,試試唄。」
墨沉霜嗤了一聲,放下手臂道:「不去。」他飛快地瞟了眼身側的溫緒之,又看回尤羽烏卡,「我又不是要娶親。」
「贏了彩頭能送人,不一定是姑娘,自己留著也好啊!」尤羽烏卡興奮道:「霜哥,這兒也就你行,露一手吧!」
墨沉霜想了想,台上還有人嘗試,但確實難以射中,周圍人也安靜下去,眼看著要掃興僵局。他垂眸看向溫緒之,低聲問:「溫先生想看嗎?」
溫緒之其實根本沒聽見他兩人的對話,驀然聽著墨沉霜叫自己,才從水台上移開眼。他看向墨沉霜,笑著「嗯?」了一聲。
然而這聲代表詢問的話墨沉霜沒聽見,他就看著溫緒之薄唇靜抿,將這笑容當成了同意和鼓勵。
「溫先生,」他大聲道,「看我的!」
說著竟縱身翻過了橋上的石欄,在一片驚呼聲中躍下去。溫緒之也嚇了一跳,卻沒來得及攔人,那柔軟的袖就已經滑過他的掌心。溫緒之俯身望過去,卻見墨沉霜已落在近前的一條長舟上,還抬頭對他笑了笑。
溫先生鬆了口氣,這才直了身。
那舟上有人撐著長蒿,送了墨沉霜到台前。少年利落地撩袍上去,和台上的幾人打過招呼,再到另一邊拿弓。
人群有人叫出了「墨大少」的名兒,周圍立刻一片點頭,溫緒之留神聽了聽,竟聽的都是懷疑的話。原是因為墨沉霜很少在人前露功夫,往年的亞努節也不會參加。
尤羽烏卡見溫先生皺了眉,就湊上去,道:「溫先生,不必擔心!」他很自豪,「霜哥的功夫是他家專門請了武術先生教的,而且這些年他時常押貨,都是單獨去,已不用跟著他爹,身手很厲害的!」
溫緒之其實也不知道墨沉霜家中如何,押貨一詞聽著新鮮。但此時不是問這個的時候,他扶著欄杆的指都收緊了,心不在焉地對尤羽烏卡點點頭,就看著墨沉霜。
少年已經站在線後,手中弓看著挺沉,但他看起來很輕鬆,分開步子,抬臂拉滿。
那靶子放在靠近石橋的這邊,所以墨沉霜所站的位置正對溫緒之。他站得筆直,長腿從袍中伸出來,一身看著都是勁兒。弓弦的弧度非常飽滿,箭已蓄勢待發,從溫緒之的角度看過去,就好像墨沉霜瞄準的是他一樣。
他這麼想著,墨沉霜就忽然從靶上挪開了眼。然而就是這無比細微的變化,溫緒之也察覺到了,他看過去,兩人隔空對視了一小會兒。
然後墨沉霜看了回去,長指驀然鬆開,那箭帶著年輕人的力量沖了出去。
溫緒之被這迎面而來的一下驚到了,不自覺地稍微後仰了身。等他轉瞬後再定睛一看,周圍人已爆出歡呼,而那靶還沒停止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