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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2:53:39 作者: 江行雲
秋榆心裡確實惦記著小兒子,對墨沉霜嘆了氣,又囑咐了幾句,也就先走。
院子裡就剩墨沉霜一個人,早晨的風吹得涼爽,他覺得胸中悶了點濁氣,耳邊恍然記起了「清淨」兩個字,有點羨慕,也有點想念。
這一早上墨沉霜獨自跪得腰杆筆直,然而巳時都快過了他爹也沒回來,看來是鐵了心罰他。墨沉霜舒展了一下指尖,抬手揉了把後頸,覺出了飢餓。
雖說早上在溫緒之那裡用過了早膳,小米粥甜稠,裡面還放了南瓜,但到這個點胃也空了。他抿了抿嘴,又想到了昨日的那碗長壽麵。
以往的生辰都是在家和爹娘一起過,然而昨日不同,所謂的生辰宴就是藉口,要趁著這機會讓他與曲家小姐訂婚。
墨揖山是做藥材生意的,曲家世代布商,都是鹿溪鎮上數一數二有錢的主兒,確實般配,又是鄰居,怎麼看怎麼成。於是媒婆走動,就挑了墨沉霜生辰這一天讓少爺小姐會面。
但墨沉霜不想。
他也說不上為什麼不想,不是曲嬉桃不好,也不是他想永遠一個人過,就是覺得彆扭。何況曲嬉桃也沒那意思,成了親要如何,搭夥過日子的事他不想做。
墨沉霜仰頭,額前碎發往後去,這樣他就顯得更加年紀小了。他帶著獨屬於年輕人的狂肆和任性,試圖反抗必定的安排,他也的確這麼做了,用最莽撞的方式。
院牆邊上傳來了聲,接著冒出兩個腦袋,都是濃眉大眼。其中一個稍胖些,頭髮編了很多小辮兒,上面混著亮色的絲線,額前還有彩珠墜子。
「霜哥!」額前戴彩墜子的少年壓著聲喊他的名字,見墨沉霜回頭,又扒在牆頭揮手,道:「我們救你來了!」
第5章 少年
「說夢話呢?」墨沉霜都氣笑了,問:「我爹罰我跪,你們怎麼救我?」
尤羽烏卡被問得一愣,他本就不是伶牙俐齒的人,趴在哪兒想了半天才道:「我們、我們本想喊你出來,若是不便,我們就在這裡陪你唄!」
「要陪你自己陪!」他旁邊的客崇楷沒給好臉,又問墨沉霜:「霜哥,你到底要跪到什麼時候?」
墨沉霜朝他微微攤手,代表這時間遙遙無期。客崇楷撇了嘴,轉頭道:「我們先走吧。」
「別啊,」尤羽烏卡抱著牆頭不撒手,搖頭道,「霜哥多可憐,我們不能就這麼走了。」
客崇楷剛要反駁,牆下卻先有道清脆女聲傳過來:「就是,要走你走!」
說話的人正是昨日本該與墨沉霜見面的曲嬉桃,她與墨沉霜是總角之交,從小玩到大,到今日確難生出婚嫁的情誼。
「你怎也跑出來了?」墨沉霜微驚,抬了聲問:「欸,你爹娘沒說什麼?」
「沒有呀,沒為難我!」曲嬉桃隔著牆喊回來,語氣挺。她昨日裝病躲對看,但到底是女兒,她爹娘問清了原委,左右年紀也小,並沒有責罰。
她大聲朝牆裡問:「你要被罰到什麼時候?要不讓我進去,與墨老爺墨夫人說清楚?」
墨沉霜頭疼,道:「你別添亂了。」又問尤羽烏卡:「有吃的嗎?」
尤羽烏卡從牆頭撤了只手下去,結果幾人都找遍了也只能搖頭。尤羽烏卡愧疚道:「要不去給你買點?」
「不必,」墨沉霜又轉過頭,端正地看著面前的石階,道,「今日我大概是出不去了,你們自己去吧。」
客崇楷聞言就鬆了手跳下牆頭,倒是尤羽烏卡還不忍心。好在這時管家就進了院門,像是沒看見還在爬牆的人,只對墨沉霜彎了腰,道:「大少爺,老爺許你起身了。」說罷就扶了他的手臂,又低聲道:「夫人去求情了,說了好半天呢。」
「多謝。」墨沉霜露了笑,白牙晃了陽光。他活動著雙腿,又對管家道:「跟爹說我出去了,今晚回來!」
說著就到了牆邊,在管家震驚又擔憂的目光中抬臂一撐,長腿帶過了一陣風,就躍了過去。到了牆頭的時候他還帶了一把尤羽烏卡,順手一併拎下去了。
墨沉霜站得穩,尤羽烏卡落地後還稍微踉蹌了幾步。他伸手又扶了一把,才與另外幾人打了招呼。
院牆下還有個時才沒出聲的小姑娘,是和曲嬉桃玩得好的,叫吉沛楹。
「霜哥,你沒事吧?」曲嬉桃到墨沉霜跟前,她生得嬌俏,此時露了愧疚,道:「要不還是......」
「我已和父母說清了,」墨沉霜擺手,「走吧,先吃飯。」又對曲嬉桃揚了下巴,道:「你請客啊!」
「我請我請,」曲嬉桃立刻應了,「到時想吃什麼隨便點,就算是我專門謝謝你的!」
其他人跟上,五個人就去了鎮上的豐客酒樓,正是客崇楷父親開的。這會兒酒樓里人不少,但他們是隨時去隨時有座的,又都餓了,點了不少菜。
吃飯時其他幾人說起私塾的功課,墨沉霜只點頭。他其實比這四個人都要大上兩三歲,但彼此認識得早,前幾年一起上學一起讀書,非常相熟。但他現在已不再去私塾了,所以有些事不知道,沒怎麼說話。
幾人正邊吃邊聊,旁桌忽然出了聲。男人明顯沒壓聲,話帶嫌棄道:「如今九黎族的人都能和我們同館同席了?」
有人符合:「是了,好好的一頓飯卻得遇見,看著晦氣!」
尤羽烏卡本正在笑,聞言立刻收了,低頭間眼裡似乎閃了亮。吉沛楹不抬頭,客崇楷瞥了一眼,倒是曲嬉桃手一頓,啪地一聲放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