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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9:01:23 作者: 冬日遲
旦日,前往戶部上值,陳延在本部聽著嘈雜的人聲。
「就說考核標準已經下來了,我們這裡的人也要考核……」
「說戶部也有冗雜的官員。誰啊?」
「每年都忙得要命,還要清除官員?戶部是最缺人的!」
說著說著,話題竟到了自己身上,「也不是,去年不就……」
「用了新方法之後,可不就更快了嗎?不需要這麼多人了嗎?」
「啊!」
「這?」
「果然,…侍郎說的是對的,新的東西也未必好。」
這可真是個不好的風氣,陳延蹙眉,這又是誰以訛傳訛,清楚冗官並不是開除官員,而是指清楚一些冗雜的職位,將朝廷內負責同一事物,但名稱不同的官位清楚,專管專項,這樣更清晰明了,等出了事也能更好追責。
他決定找個機會跟葉問反應一下上傳下達之事,內間炒了一會兒,葉尚書的話喉舌周侍郎就到了,因著最近戶部不太平,他臉上已經再沒了笑,每日都很嚴肅的穿梭在這裡監督眾人好好上崗。
這抓得嚴嚴緊緊的,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但熟知一條鞭法的陳延知道,這並不是終點,只要變法不停,這場風雲,就不會過去。
-
更詳細的一條鞭法出現了。
更激烈的反抗出現了。
這是變法的第一整年,一個年頭過去,有家族在這場洗牌中,因去田、去官、考核末等多種原因,陷入了頹勢。
有的商賈不滿新出台的商稅,負隅頑抗,以大筆商稅為由,提升民生所需物的價格,畫大筆銀子煽動民眾唾罵葉問,問候葉家全家,訴他沽名釣譽,變法害民。
雖然一切都被陛下鎮壓了,雖然變到將來,百姓嘗到了好處,會明白變法到底是為了誰。
但今時今日,此時此刻的唾罵,也是真的。
同樣是這一年,有些千辛萬苦考上了秀才的貧家子,指望著掛點田到名下減免稅收,增加一些收入,以期鄉試,卻被新法迎頭砸臉,欲哭無淚。
他們是『無辜者』,口袋裡叮叮噹噹,他們瞬間沒了指望。
雖然讀過書的人知道,這是為了社稷,可社稷在天邊,利益在眼前,難免口出惡言。
這就是變法。
好的事物在推行的初期,也不可能一帆風順。
葉問的壓力很大,葉家的壓力也很大,而這,僅是第一年。
是混亂與美好的伊始。
…
而在這樣風波中的第二年,葉問又晉職了,晉職之後,他很快同陳延、程瑞交割,在明面上,幾家人基本不再交流了。
吏部也非常忙,新的考核准則已出,作為掌管升遷的吏部,上下官員都要學習新法。
而戶部,則因為尚書是葉衡,一直處在鬥爭的旋渦之中。
先前學習的氛圍、改變的氛圍,現下好像已經全部消失,有條不紊的工作,平和的氣氛,也已消亡。
陳延旁觀著這一切的混亂,只感覺戶部的工作效率甚至在倒退。
葉衡顯然也看明白了,這些人為了堵他的路,什麼都能做出來,哪怕傷害的是朝廷的利益、天下百姓的利益,也在所不惜。
變法第二年的年末,葉衡十分隱秘地請陳延去喝了場酒。
陳延想,他不愧是岳父的敵手加好友,某些時候,兩個人說的話其實有些像。
比如今日,他舉杯:「今日,在這個雅間內,沒有叔侄、沒有上官和下屬,只有同僚,戶部同僚。」
「葉伯父……」
「我有些累了。」葉衡笑道:「我在戶部已經許多年了,這裡的一切秩序,都是我與上一任尚書建立的。」
「那些年其實也很混亂,也會有人出錯,但我從來沒有覺得累過,因為所有人都想著,要快些變好。」
那時候,眾多年輕有朝氣的進士日夜宿在戶部,就是為了得到朝廷上下、天下的各種稅收、數據。
而如今,「有些人已經不記得戶部的職責了,把這裡當成了比斗的場所。」偏偏這樣的人還很多,「我若一直在,在變法那邊掃清障礙之前,這裡都難安定下來了,今年,真是辦了一把爛帳。」
「伯父,這與你無關。」陳延說。
「不。」葉衡望著他,「與我有關。」
二人嚮往,一切不足為外人道的可笑似乎已在不言中。
「伯父,別喝了。」陳延攔住他,「近日忙了許多夜,酒大傷身。」
「倒是辛苦像你們這樣一直勞心勞力在戶部的人了。」有人故意不做,工作是在難展開。
他說:「不過,今年應該是最後一年了。」
「?」陳延一驚,他想到了葉衡叫他是為了吐出心中不快,但怎麼會有這句話?
「伯父您的意思是?」
「清遠,我年歲漸長,加之葉問近來連升數級,父子同朝,子之官職難越父。」加上葉家還有老國公,葉衡在思考之後,決定為葉問讓路,「明年,我便會卸去戶部尚書之職。」
陳延起身,「伯父,真的不必如此——」
「你對戶部的統籌,無人可出其右。」
葉衡抬手,「戶部並不缺誰,不談這個,今日叫你出來,也是告訴你,我走之後,會向陛下舉薦晉戶部侍郎周坤為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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