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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9:01:23 作者: 冬日遲
葉家不愧是清流,書房裡藏書甚多,隨意一瞥便是孤本、名籍,已是黃昏,天色很暗,但書房內的燭光很盛,把周圍照得十分光亮。
陳延抬手作揖,「晚輩拜見伯父、葉公。」
這位葉家的探花郎面上帶著三分笑,他身量很高,長相十分俊美,葉問的美姿儀大抵就是傳自他,「自家子弟,無須多禮。」
葉祖父話不多,他看著是個精神矍鑠的小老頭,對陳延的態度也挺慈愛的。
長輩問晚輩,自然先從身體開始關心,在聽到陳延說自己身體無礙時,身體問詢結束,一群讀書人,少不得進入了『學問考校』環節。
陳延已經習慣了,畢竟現在的讀書人見面就是比文,考校常見度堪比後世大家會面互相問:你吃了嗎?
大抵是兩位長輩摸不清他的水準,一開始的問題是從四書五經的淺表開始的,等陳延答完這些問題後,題目逐漸深入、角度逐漸刁鑽。
上至大名律,中插各種變法,下面還得問一問民生,問得不深入,陳延也答得很樸素。
沒有什麼華麗的辭藻,畢竟,他本就不是脫口錦繡之人。
但葉父看著他,眸光中卻逐漸有了深意。
他又問了一個問題,然後把一旁觀戰的葉問也拖入了戰局之中,陳延明顯發現,葉祖父的神情變得更認真了。
因為太久沒有剪燈芯,燭火已經開始搖曳了。
考校的最後,是以一首詩結尾的。
平平無奇的題目,就是一首冬雪,啊,於作詩一道,陳延是個俗人,葉問先答,當了兩三年翰林院編書,他的文采比之前更甚,即興作詩,全篇不提雪,但冬日雪花紛揚之景恍若躍然紙上。
陳延麼,提起雪就想起了在淮浙府遇到的那場據說是三十年一遇的大雪,當場作了一首雪災憐惜百姓詩。
他自覺水平一般,但葉父越過了葉問,一直在誇他。
「好了,天色也晚了。」葉祖父敲敲桌子,「年輕人舟車勞頓,想來也是要歇息的,你也是,考校學問什麼時候都能考,問題今日一天問得完嗎?」
「葉問,好好送你師弟回去歇著。」他捋著鬍子道:「會試將近,我聽說你有意下場,若有什麼不懂的可以直接來主院問我。」
長者賜不可辭,陳延笑著應是,「多謝伯父、多謝葉公。」
「也不必叫葉公了,都是一家小輩,你隨葉問一同稱我祖父即可。」
這——
陳延只遲疑了一瞬,「祖父。」
隨後,葉問便拉著陳延出了主院,往東院奔去。
「我爹和祖父他們真看中你。」葉問感慨,「對你的態度比對自家子侄都好,看來你的文采的確很入他們的眼。」
陳延簡直無奈,「你要不要先讀一讀你寫的詩,再讀一讀我寫的詩,看看這句話到底合不合理?」
此番遊歷,陳延增長了許多見識,策問更有深度,詞句更加鞭辟入裡,但上京這段路上,他也發現自己由於這三年攝入的書比較少,加上作詩、寫賦較少,在捉詞方面退步了很多。
簡而言之,就是文采變差了。
弄得他仔細想過,要不要守一屆會試,等下一屆再考。
只是等也難過,他不想再繼續這樣頭懸樑錐刺股念古籍寫詩書了,他想快點有一個功名,然後做一些實事。
葉問聽此,只笑:「你太久不在文人圈裡了,如今這風向已經變了。」
上行下效,一個有名望和威儀的君王想提拔實幹家,院試鄉試可能還不顯,但京城這邊的會試,作詩賦早已不是舉業重點。
甚至於祖父也曾說過,聖上想把詩作直接作為會試的點綴,不計入舉子們的主要成績之中,是幾個老臣不同意,才擱置了。
「所以詩作的一般並不要緊,要緊的是,你的策論,你的觀點。」
少年文人的觀點,是一把尖利的,能刺入這山河暗瘡的刀,還是一塊軟綿綿的繡花枕頭,才真正決定了一切。
「所以二弟,此番下場,我覺得你必中。」
陳延有些驚訝,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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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陳延和葉問走後,葉家兩代還在書房內談天。
葉祖父喝了口茶,「那孩子會是聖上喜歡的舉子,出身寒門、吃苦耐勞,不愧是走出過這方寸地的人,言之有物、一切策論啟於民,行有據……」這孩子是葉家的就好了。
不過轉念一想,出身葉家,也不可能有這番思想抱負。
「父親何以嘆氣?這陳家小子和葉問的關係不錯,將來入了門,也能和葉問守望相助,也是家中的助力。」
祖父嗯了一聲,可嘆,葉問雖然文采出眾,但如此驕子、心性雖好,但城府不深,有些爛漫,於做實事上……也差了一籌。
這樣的人,在做官一途想有建樹實在是難。
不過想多了,葉祖父也釋然了,葉家現今在朝為官者不少,他已坐到高位,將來退下來,便是兒子頂上,家裡斷無一門二人,均居高位的。
葉問做得再好,也當不了實權者,這樣在翰林院裡編書也不錯,文名遠揚,將來做清貴也是不錯的。
「若此番陳家小子得中,家中倒可一扶。」
以此子心性,若能穩住,將來一個天子寵臣的位置是少不了的。
「就是黑了點。」葉探花開了個玩笑,「陛下愛美,常贊白淨書生。」長得好看當官都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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