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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9:01:23 作者: 冬日遲
是啊,不會,就讓秀秀學嘛!
「……」
這一刻,陳延在心中直接給葉問判了刑。
他是一個好到極點的同門,能遇到這樣的同窗,也是他命中帶貴,但他並不是一個適合秀秀的男子,今日談話,是陳延最後一次試探葉問,如今可見,二人確實道不同。
若葉問堅定地說出:旁人言語,我不在意,秀秀也不會在意,做人上之人,他人自不敢言,家中矛盾,自有我來調和,宴與詩,自有我,拿出一些『我擔所有』的氣勢來,陳延心裡還會認上三分。
可——
「你說的對,所以我們又回到了一開始的地方。」陳延望向葉問,「葉兄,秀秀可以學,但秀秀不想學。」
或者更殘忍一點來說:「其實你與秀秀也沒有到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地步,她不想為你而學這樣繁雜的事,為你而踏入高門深淵,而你……也沒有看清,其實你家中的情況有些複雜。不僅是低門入高門需要學習,高門接納低門,也是需要學習的。」
「罷,此事就談到此吧,葉兄,若你家中長輩來訪江南也萬不必帶來我家中。」陳延舉杯相敬。
葉問:「陳延,你……」
「不談秀秀,我二人依舊是大哥二弟。」陳延再次舉杯相邀。
這一刻,脫離科舉,社交場上有點油滑的『大人』和世家裡難見的率真子弟相碰,陳延在談話中,占據了第一主導地位。
於是,一場酒,一場醉,陳延留了幾分清醒,坐牛車回家睡了,而葉問,獨坐房中,一杯又一杯,在晃晃蕩盪的月影和寒風中,靜坐了好久好久,然後心碎了。
始於一壇肉乾的年少慕艾,被現實的慘烈完全擊垮。
始終寄於書中,被稱之為『葉家文曲星』的葉公子,腦子裡也突然混入了許多世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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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為情酒醉,那廂,川安縣內,陳家也是沸反盈天。
老陳家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自從那次鄉試後,縣太爺帶著禮品親自來甘田村恭賀老陳家頂頂厲害的孫輩陳延高中舉人後,陳家就一直很沸騰。
將將十七歲的少年人啊!是舉人!
他還能考三四十年!高低得成個進士吧,還能往前走一步吧?!將來肯定能做官吧,聽說當了進士就能成縣令,縣令……對於小村小鎮的人來說,原來天邊的皇帝老兒可能不如縣令更風光,畢竟縣官不如現管。
陳延已然成為了整個陳家村的『別人家的小孩』,先前盛唐,楊貴妃獲寵,令天下人『不重生男重生女』,而今日,陳延中舉,令整個陳家村頭縈繞著一句『科舉才是登天梯!讀點書!好處多』。
這也間接地催動了川安縣的私塾產業,當然,這是後話,排在最前頭的,是川安縣各富商送來的各種金銀珠寶。
房契地契像不值錢的紙一樣,塞在木盒子裡,金燦燦的鐲子、首飾,被送來時,不過管家一句:「給您老的孝敬!」
不僅是老陳頭和陳老太,陳安、三房的陳多田、乃至陳多田的妻子、妻族,李銀花的娘家,甚至是陳家宗族裡稍微和老陳頭說得上話的人,都有人『孝敬』。
大把的銀子、甜言蜜語,像是要把人吹上天一樣。
這讓睡在木板床上的老陳頭極不踏實,這位老把式覺得這樣是完全不對的……大錯特錯,才幾天,多田就要飄起來了。
多田和招娣不亂收人家的錢,卻拒絕不了什麼娃娃親、什麼對科舉有用的古籍,老陳頭深知,人的胃口是會被逐漸養大的,會從伸一點點手到整個人都陷進去。
於是,在某個清晨老陳頭擺脫里正駕車,去了一趟縣裡,見了一次陳延的蒙師呂潤林再回鄉後,開了宗祠,請家法,以冷面相壓,把陳家宗族裡許多人請過來圍觀他訓子。
「家裡有誰拖康哥兒的後腿!我就將誰逐出族譜!」
「將來不要舔著長輩的臉求到康哥兒的身上去,我是絕對不許的!誰要是打歪心思,歪主意,我就把誰分出去!」
一家成兩家,真真是一點光都沾不上了。
這樣不給面子、斬釘截鐵,倒鎮住了許多有其他小心思的人,為陳延掃平了許多障礙。
古往今來,為何許多農家子一朝成事後,反而貪得最厲害呢。
因為許許多多的草菅人命、賣一方土地、剝削百姓,起初都可能是從一句話開始的。
有人鎮著,當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啊。
遠方的老陳頭眷戀著兒子和孫子,江南府的陳家人又何嘗不想『錦衣還鄉』呢?
但此番陳延中舉後還要參加由提學和知府主持的鹿鳴宴,所以回鄉之計,只能略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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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宴設於江南知府府上,並不奢華,頗有一些樸素雅致的美感。
解元郎身著錦衣、戴紅花,於人前領唱『呦呦鹿鳴,食野之苹』,今次的鹿鳴宴以青壯年舉子居多(不青不壯的都被風寒擊穿了),提學與知府第一問自然是問的葉問,席間知府對葉問褒獎甚多。
提學則對陳延更感興趣,多問了幾句,得知陳延師從邱夫子後笑了笑,「你寫的策論倒不像他的風格,我觀你年紀輕輕,此番可要繼續上京去參加會試?」
陳延起身:「閱書十餘載,學生雖讀書不少,但深覺閱歷不夠,先者及師傅都言『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所以學生決定遊歷山川,觀遍大名景致,了解民生,待下屆會試再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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