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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8:00:58 作者: 王玧
等把金銀等物什收拾妥當,里正便果斷帶著兒子和侄子們離開,順帶著細心掩埋好密室入口。
過去好幾日,織女鎮依舊風平浪靜,並沒有人察覺到里正私底下做的事。
畢竟除里正跟喬掌柜幾戶人家的磚瓦房沒被大水衝倒,其餘人家的土坯茅草屋僅僅留下那麼一丁點痕跡而已,大多數人不得不重建房舍,何況許多人的口糧早就被大水沖走,他們靠吃魚、四處遊蕩撿漏才活下來,實在沒有多餘精力跟盯里正的舉動。
又過去數十日,手中沒有餘糧的人家幾乎要被餓死,里正終於站出來,他做出大義凜然的模樣:「此事絕非君子所為,但我不能瞧著你們被餓死,只能讓我來當這個小人了。」
眾人被裡正文鄒鄒的話給愣住,他們雲裡霧裡不曉得里正怎麼個意思。
「去年喬家人同我說他家存了批糧食,眼下喬家沒有一個回來的,已經過去快一個月還沒回來,恐怕已經……我不能為了死人餓死活人,雖說不仗義,我也得帶著你們先把肚子填飽,剩下的就等我入土再做牛做馬報答喬家人去罷。」
里正話說的漂亮極了,話里話外都是他為整個織女鎮著想不得不背棄喬三漢,唯有他兒子跟侄子們知曉里正背後做的事。
尤其侄子們,對里正怨念頗深。
當初從喬家把金銀抬回去後,里正就將最值錢的那匣金子給私藏起來,餘下的銀子同樣沒平分,他拿了最大頭,單給了侄子們幾個銀錠子。
那些銀錠子也有數百兩了,但比起里正手裡的東西就有些小巫見大巫的意思,侄子們心裡總歸不大得勁,覺得他出了這樣大的力氣,應該多分點才對。
不知內情的鄉民們全然不曾察覺他們之間的暗流涌動,他們已經感恩戴德到要給里正下跪。
里正:「切莫耽擱,裡頭還不曉得什麼情形,就算有糧食,泡在水裡太久也沒辦法再吃,趕緊去尋糧食要緊。」
鄉民們如夢初醒,紛紛扛上傢伙尋找密室的入口。
進去後果真看見堆成小山的糧食。
想必喬掌柜建造密室時耗費不少心血,縱使外面大水漫灌,密室中的水只堪堪到小腿的位置,最底下那層糧食泡在水中太久已經發霉,而上頭九成糧食卻不曾壞掉,喬掌柜吝嗇一輩子,捨不得享受半點富貴,到頭來盡便宜了旁人。
鄉民們不復之前軟綿綿沒有力氣的模樣,爭著搶著把糧食扛到自家去,生怕落後一步比別人少拿了。
織女鎮的人不像東小莊般有過共同逃難的經歷、凡事講究平攤,對於他們而言,搶到多少就能拿多少、有便宜不占就是活王八。
喬掌柜密室中藏的家當委實不少,手腳麻利的能扛回家五六袋糧食,少的也有兩三袋,總歸不至於在荒年裡被餓死。
等搶完最緊要的糧食,人們也不放過堆積在裡頭的綢緞繡品,緞子泡在水中太久再沒有往昔的光澤,拿出去賣也無法賣出太高的價錢,可牙縫裡的肉也是肉,總歸是個進項,人們幾乎沒有猶豫就把緞子並地窖裡頭的被褥家什給搬了出去。
轉眼間,喬掌柜積累幾十年的財富被掃蕩一空。
里正對兒子感慨:「你說喬三漢汲汲經營大半輩子,捨不得吃捨不得用,到頭來還不是咱們的。」
里正臉上露出顯而易見的嘲諷,他老早便眼饞喬三漢的寶貝,看來發大水也並非壞事,既讓他得到喬三漢幾乎所有的金銀、又讓他拿喬三漢的積攢的糧食做回好人,重新在織女鎮確立了自己的威風,可謂一舉多得,就算喬三漢還活著,知曉此事後也得被氣死。
織女鎮所有人歡歡喜喜,那段時日裡正臉上的笑容幾乎沒有退過,所有人都當他是因為給整個織女鎮謀到活路而高興,只有里正自家才曉得他到底發了筆多大的橫財。
里正吩咐兒子:「等過些日子外頭安定下來,你跟他們幾個去城裡買些香燭紙錢,喬三漢給咱家做了半輩子活,我們總得燒個紙錢讓他在地底下過的舒心點。」
說著,里正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並非里正張狂不穩重,無論誰突然得到這般多的財富都平靜不下來。②
正因如此,里正這段時日幾乎完全忽視了東小莊,若非七叔公跟他說起,里正竟不知道王寶興已經死在了洪水裡。
「什麼?隔壁那個童生老爺人沒啦?」
七叔公感慨地點頭:「是吶,聽說東小莊都在給他整治棺材啦。」
作為織女鎮陳氏宗族裡輩分最高的人,七叔公跟王寶興的交集不算少,他之所以前來找里正,就是為了探探里正的意思,商量是否去弔唁。
別看只是弔唁這等小事,裡頭的名堂卻不小。
如果當作無事發生,意思就是織女鎮跟東小莊繼續過不遠不近、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去弔唁的話,則代表全然接納東小莊是自己人、往後可以互結姻親成為彼此的倚仗。
織女鎮的人在洪水中死去大半,而被嘲笑成旱鴨子的東小莊僅僅沒了二三十人,這並非他們頭一回見識東小莊的實力,卻是最深刻的一回,東小莊著實不可小覷,再過幾十年他們站穩了腳跟,必定有一番造化,七叔公的意思是儘早同他們結交。
或許覺得七叔公的話有道理,里正說:「等明個兒我親自過去瞧瞧。」
見到里正時,王寶興的屍骨已經運了回來,他唯一的兒子崇運跟王氏族裡最年長的子侄重新給他收斂了屍身,埋葬的地界就在東小莊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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