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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8:00:58 作者: 王玧
有鍋的人家委實太少,東小莊幾十個人不分你我將魚一道燉了。
至於所謂的鮮美,反正木槿不曾察覺到,畢竟沒有任何調料,連鱗片也不過草草颳了遍而已,能填飽肚子就成。
織女鎮同樣只剩下兩戶人家有鍋,他們尚算和氣,允許其餘人在自家用完後再用。
捕捉到大魚的漢子,則自顧自在旁邊烤魚。
烤魚味道並不差,許多人之所以借鍋煮魚也不肯上手烤純粹因為烤魚總會燒焦,不如煮了吃管飽。
人人皆以為漢子捉的魚快要成仙,怕後頭有報應才不肯借給他。
吃飽肚子再次有了力氣,加上還有憂心家裡人的緣故,人們就算爬著也要爬回親人身邊去。
於是,在出發第二日的深夜,從遠處而來的趕路人終於回到魂牽夢縈的家。
聽到外頭的動靜,崇文跟回到東小莊的族人果斷拿起手中的砍刀,他們一心以為外頭一群人是來打劫撿漏的。
木槿看著東小莊依然屹立不倒的磚瓦房,眼淚幾乎無法抑制地盈滿眼眶,她已經做好無家可歸、再次過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生活的準備,萬萬不曾想到家還在、家人們還在。
外頭烏漆麻黑,木槿看不清周遭環境的全貌,甚至連周圍的族人也無法一一辨認清楚,她只看見崇文、王寶根並金寶等站在前頭的幾個人。
她忙問崇文:「娘跟嫂子如何了?」
崇文滿是胡茬的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都好,都還活著。」
對於飽經苦難折磨的人而言,活著已經是莫大的幸運。
崇文夫婦同王李氏遇見的風浪著實不算小,等狂風駭浪停止後尚有餘波,崇文所在的竹筏不受控制往西邊漂去,何況當初藥山還不曾裸露出水面,筋疲力盡的崇文實在沒有力氣繼續控制竹筏的方向,便順著水流往低處漂流。
說巧也巧,後頭幾日洪水瘋狂往低處涌,應當都流到東邊的海里去了,一些被洪水淹沒的村莊同樣暴露出來。
不夠牢固的茅草房被大水沖得七零八散,只留下底下的土坯,而磚瓦房同樣受到重創,有的房頂竟生生消失掉,不過四周磚瓦的牆壁尚算完整,崇文便是將磚瓦房當做地標回到東小莊。
當然,回到東小莊的過程可謂驚險至極。
順著水流漂的過程輕鬆極了,不必花費一絲一毫的力氣,等逐漸意識到水是往東邊海里匯聚時,崇文才察覺出不對勁。
倘若再不行動,自家就要被衝到海里去,到時候指定沒有活命的機會。
崇文便再次拾起手中的木槳划動起竹筏來,此時他們已經不剩多少食物,王李氏跟周氏把全部食物留給幹活的崇文,饒是如此,與消耗的力氣相比,那點子食物可謂杯水車薪。
與此同時,他們還不能停下,即使在夜裡也要不停划動竹筏。
眼下的情形像極族長從前說過的「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結果柳暗花明又一村,崇文竟遇見座磚瓦製成的小院,將竹筏划進裡頭才不至於被衝出來。
後來崇文無數次同木槿感慨說,這個決定當真救下了他的性命。
遇見小院時,他已經不剩多少划船的力氣,接下來唯有等死,何況在小院裡避險時崇文還碰見了金寶、有糧兩家人。
有糧過慣苦日子,對糧食的規劃幾近吝嗇,因此手中還有些許餘糧在。
有糧念著昔日東家在災年接濟自己的恩情,毫不猶豫分給崇文他們一塊餅子。
餅子已經乾裂甚至長霉,然而在快要餓死的崇文眼中比黃金還要珍貴。
三家人歇息夠了便將所有累贅丟掉,準備按照約定回藥山同家裡人匯合。
要想回藥山,勢必經過東小莊,等將船劃回東小莊附近,他們看著自家氣派的青磚大瓦房被大水衝擊成如此模樣難免心痛,加上缺衣少食沒有力氣,一番商量以後決定留在東小莊等水徹底退去。
那時,水將將沒過胸口,崇文與王李氏她們需要整日整夜呆在竹筏上,別說下水捉魚,能保證竹筏不翻已經格外困難。
等餓到實在受不住,他們就挨家挨戶尋找地窖開口,雖說大頭糧食都在劉半仙的乾坤寶袋裡,但他們只求找到口吃的不被餓死。
一群人就這麼勉強活了下來。
後頭越來越多被衝散、沖走的人家重新回到織女鎮跟東小莊,中間不乏有家人被淹死的,重逢的喜悅與妻離子散的悲傷彼此交織,形成分外古怪的氛圍。
崇文不曉得爹跟弟弟妹妹是否還活著,王李氏與周氏還能用眼淚排解苦悶,崇文卻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做老母和妻子的頂樑柱。
盼啊盼,不清楚究竟等了多少個日夜,連積水都已經消失殆盡,木槿等人才緩緩歸來。
待問清楚大致情形,木槿便開始盤算東小莊哪戶人家還不曾歸來。
當初車隊來到東小莊定居之際,約莫有一百五六十口子人,如今不過百口人而已。
像劉福貴孫輩這種當著自家人面被沖走亦或沉下水底的有二十來個人,剩下三十口子人都是整船都沒有消息的,其中便有王寶興一家。
「要不俺們出去找找?」
說話的是栓柱,他跟崇文前後腳回到東小莊。
栓柱爹娘和弟妹同樣不見蹤影,起初逃到藥山時,栓柱爹非讓兒子同他們一道、至於栓柱婆娘跟孫子孫女,則讓他們自己找生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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