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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8:00:58 作者: 王玧
崇武眼裡瞬間濕潤,淚珠卻死活不肯離開眼眶。
他哽咽道:「娘跟大哥他們保准沒事,我還想吃娘做的肉包子呢。」
災荒來到之前,他家屬於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富戶人家,每隔十天半月總能見到回葷腥,如今過去好幾年,崇武依舊記得肉包子的香味。
木槿沒說話,她早就沒了說話的力氣。
過去幾天忙著在洪水衝擊下保命,風浪吹吹停停他們一刻都不敢懈怠,幾乎不曾想到王李氏她們。
今日風浪罕見地停了近兩個時辰,他們難免想到不知漂泊到何處的親人。
王李氏同樣在念叨兒女。
她隨長子夫婦一道逃生,崇文跟周氏年輕力壯又不曾帶孩子,雖說照樣困難重重,卻總歸比木槿他們好過點。
當初風浪來的時候,王李氏她們的船隻不算牢固,幾乎半翻過去,竹筏上頭的東西自然沒保住,連王李氏都險些掉進水裡,得虧周氏及時拉了她一把才免於厄運。
水囊早就不見蹤影,幸好食物被三個人分別揣在懷裡讓她們不至於餓肚子。
然而身上的蓑衣也在手忙腳亂中不見蹤影,雨水順著衣襟流下去,食物早就被泡軟了。
崇文卻不在意,假使能夠活下來,吃餿掉的食物又算什麼?
他才不介意!
王李氏等人情況比木槿更為兇險,她們三個大人尚且如此,何況木槿還帶著兩個稚童,想必要艱難得多。
王李氏不求旁的,只盼一家人能夠整整齊齊。
王李氏看著不遠處幾艘船槳,船身比他們的竹筏寬敞許多,上頭還有遮擋雨水的船檐,要麼專門以捕魚為業、要麼是大戶人家。
反正無論如何都同她們沒有干係,短短几日的經歷,將各掃門前雪的道理給詮釋得淋漓盡致。
最艱險的關頭,王李氏就曾親眼看到旁邊的木筏翻掉,連幾歲的孩童都被衝進水裡。
當時那艘木筏跟她隔著僅僅一臂的距離,但王李氏與崇文卻眼睜睜看著那戶人家求生的眼神緊盯住她們、最後徹底沉沒。
他們沒法子,風浪如此大,保全自己已經不容易,如果當真逞能救那一家人,他們恐怕也要跟著沉沒。
不知過去幾日幾夜,終於雨消雲散。
太陽罕見地在空中露了回面,即使只有不到兩刻鐘,卻到底給了受盡苦難的人一絲希望。
太陽已經出來,或許災難在不久後便會消失。
木槿看著天氣轉晴,在太陽短暫露面以後,並沒有再起風浪,空氣中瀰漫著潮濕的水汽,顯得格外逼仄。
她不曉得究竟何處出了差錯,加上孩子五個人縮在木筏上,這兩日他們再不曾遇見任何人,仿佛已經被塵世隔絕。
有那麼一瞬間,木槿甚至生起種莫名的恐慌,就算災難巨大,可當初幾千上萬人在藥山避險,後面幾日遇不見任何人委實過分怪異。
穿越這種事已經發生過一次,難不成他們又穿到了新的時空?
不,應當不是這樣!
所有的地面建築與山川河流都被洪水所覆蓋,甭說木槿,連生存經驗豐富的王寶山都無法辨認他們的大體位置,不過眼前依舊被泛濫的洪水包圍,新的時空總不會連洪災都在複製從前。
他們不曉得被水流沖走多遠,只記得距離當初避難的山丘已經愈發遠了,而且三個成年人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到抵禦洪水上,如今連東西南北都不清楚,暴風雨停止又如何?
還不是與鐵鍋上的螞蟻一樣手忙腳亂不知歸處。
如今王李氏不在,管束他們的便成了王寶山。
最初幾日風浪極大,必須有足夠的力氣才能撐下去,所以便不曾吝惜糧食;現今歸於平靜,最打緊的事在於怎樣撐到洪水退掉。
王寶山清楚攜帶的乾糧有限,而洪水不曉得什麼時候才會退下,必須節儉著用才能撐到最後。
崇武撕下小半塊乾糧後便將它還給木槿。
他在接二連三的災難中有了極大的成長,再不是當初那個為了口吃食悄悄溜到姐姐家開小灶的少年。
外甥外甥女尚小,他省出口吃的就能讓雙胞胎多出點存活的機會。
雙胞胎剛發熱不久,燒還沒有完全退掉,以一種格外可憐的姿勢蜷縮在大人懷裡。
木槿再次伸手摸摸如意的額頭,上頭依舊發燙。
吉祥情況比如意略好些,按照王寶山的說法,吉祥的燒不久便會退掉啦。
木槿將浸濕的手帕給如意敷上,試圖用這個法子使如意額頭上的溫度恢復正常。
至於退燒藥,她早早就餵給了孩子。
相比於高熱不止,三歲的雙胞胎服用小劑量退燒藥並沒有太大副作用,眼下最緊要的是先讓孩子體溫恢復正常。
雖說後頭沒有太大的風浪、崇武不曾划動木槳,但竹筏卻並非靜止不動,它自然而然隨著水流的方向漂流。
倘若沒有發生被迫背井離鄉、家人離散的悲劇,眼前的畫面看起來倒有幾分詩意在。
奈何木槿等人急得焦頭爛額,在她們眼裡,連水流的聲音都帶著無法消散的罪惡。
狂風驟雨停歇後,崇武終於有了喘口氣的機會。
腰腹臂膀依然酸疼不假,可崇武總想著趕緊跟娘和兄嫂她們匯合,他終於忍不住問道:「爹,姐姐,我們接下來往哪裡去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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