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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8:00:58 作者: 王玧
    二伯娘在旁邊看顧王寶興,剩下的倒不需要木槿擔心。

    她轉頭跟崇遠商量:「給織女鎮也端碗草藥過去吧,我聽著他們那頭動靜不大對。」

    她指的是號啕大哭的那戶人家。

    誠然,她出於私心不敢冒險把空間裡的退燒藥給陌生人,但手裡的草藥卻是過了明路的,而且王寶興有木槿的藥,草藥不過是用來掩人耳目罷了,與其浪費,何不順手幫他人一把。

    王寶興倒下後,整個東小莊已然將木槿當做半個主心骨,連曾經看不慣木槿一個婦人在車隊中指手畫腳的王崇遠都對木槿頗為信服。

    在生死危機面前,女人與男人並沒有區別,只消能帶眾人活下去,他們就樂意聽她的。

    崇遠半個不字都沒說,親自給織女鎮那戶人家把要送過去。

    收到藥的人家自然千恩萬謝,他們當真沒想到山窮水盡之際東小莊還能有藥接濟自家,那戶人家的兒子直接在地上朝著東小莊的方向磕了個響頭。

    這可是救命之恩吶,無論他娘能不能救回來,都得念著人家東小莊的好。

    里正同樣沒料到東小莊竟會如此大度,他對身邊人感嘆說:「沒白帶他們出來。」

    連原先附和喬掌柜說不帶東小莊一道逃命的族人都感慨不已,甚至隱隱因為原來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感到羞愧。

    東小莊沒有多餘的精力注意旁人,他們滿心撲在王寶興身上。

    喝過藥之後,王寶興就開始發汗。

    此時人們對待發燒,最最常用的是兩個法子——要麼捂出汗退燒,要麼用浸濕的巾子敷在額頭上起降溫效果。

    二伯娘採用的方法屬於前者。

    等到後半夜,王寶興已經完全退燒,眾人終於不復最初的擔驚受怕。

    王寶山家跟王寶興家駐紮的地方緊挨著,木槿探個頭就能看到旁邊王寶興的情形,見他已經安穩睡下自己才抱著孩子睡覺。

    與此同時,雨越發大起來,竹筏里漏雨同樣更加嚴重,木槿的頭髮已經被打濕許多,黏糊糊貼在頭皮上,身上衣服同樣泛潮。

    然而她沒有旁的法子,唯有把蓑衣罩在頭上,儘量減少身體被淋濕的面積。

    本以為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下會徹夜難眠,但她卻出乎意料得快速進入睡眠狀態。

    或許之前兩天趕路消耗太多精力、身體已經到了極限罷。

    她渾渾噩噩進入夢鄉,崇文等人卻不敢睡,他們數十個年輕後生始終注意周遭的動靜,生怕有個意外。

    王長壽曾勸他們說不打緊,反正東小莊不曾帶多少糧食:「該擔心的是旁邊那伙!」

    王長壽朝織女鎮駐紮的地方使了個眼色。

    東小莊的糧食都被劉半仙收進了乾坤袋,每戶人家手中頂多剩下半袋糧食,壓根沒到吸引旁人來打劫的地步。

    可長久的顛沛流離讓大家充滿憂患意識,他們著實不敢全睡過去,商量一番依舊決定留十來個人守夜。

    崇文對王長壽說道:「九爺爺,你先歇著去吧,夜裡若沒有人守著,我心裡總覺得發虛,等大夥明天醒來,我們就下去補覺。」

    王長壽不曾繼續堅持,此時把小命保住最要緊。

    一夜平安無事,但織女鎮生病的老人卻沒了。

    兒女們悄悄尋了個地界將親人給埋葬,喝完藥尚且沒有撐下來,只能說命不濟,他們連追悔都不曉得該如何追悔。

    雨終於停了,王寶興虛弱地坐在石頭上盯著給親人處理後事的人家。

    若非他命大,今日被埋葬的人裡頭或許要多他一個。

    王寶興燒得神志不清,只隱約記得被餵了些草藥,那時候他甚至想同他們說別浪費藥材了,但嘴巴仿佛被縫上,死活說不出話來。

    王寶興深深嘆了口氣,剛從鬼門關被拉回來的他不曉得自己究竟還有多久的活頭,罷了,過一天算一日,若沒看見族人們從洪水裡活下來,他死都不會瞑目。

    他想瞧瞧山下的水有多深了,卻總覺得沒力氣走動,便吩咐旁邊的木槿:「五丫頭,你去瞅瞅底下的水。」

    此時的王寶興孤零零坐在石頭上,二伯娘照看了他整夜、崇遠亦與崇文等人值夜,除卻孫子孫女,家裡其餘人皆忙著補覺。

    木槿二話不說便往前走,尋了個視野好的地方向下看。

    一夜過去水位暴漲,水已經漫到了半山腰,山下原本的農田村莊皆消失不見,全部蛻變成河湖。

    沒有親身經歷的人永遠不會想到被水淹沒的地方曾經有多麼熱鬧、曾經承載了多少人的希望與生機。

    木槿看得心驚膽戰,按照眼下的勢頭,小小的藥山遲早會被淹沒,她不知道自己同族人們能否在災難中活下去。

    看著木槿濕潤的眼睛,王寶興已經不需要問出口,他已然猜到山下的情形有多麼慘烈了。

    王寶興近乎絕望地閉上眼睛。

    淚水從王寶興緊閉的雙眼中流出來,任誰都能感受到他的悲傷與無奈。

    從前經歷了那麼多生死危機,木槿見過王寶興雙眼濕潤含淚的模樣,卻從未見過他像今日般直接流了滿臉的淚。

    木槿哽咽道:「二伯,你可得撐住,外頭的情況這般惡劣,大傢伙還指望你呢。」

    王寶興沒有回應她,他仿佛已經認命又似在沉思,沒人能猜到他究竟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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