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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8:00:58 作者: 王玧
至於說是否受人欺負,疙瘩媳婦倒不曾擔心。
今日替她主持公道的都是王家族裡的人,要想欺負她早就欺負了,何必等到以後。
待稍稍緩過來,疙瘩媳婦一個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跑到王寶興跟前磕了個響頭:」族長,俺就知道你是個公正的,若非有您主持公道,俺恐怕就要被那個狼心狗肺的畜牲給磋磨死啦。」
給王寶興磕完頭,疙瘩媳婦又走到木槿跟前準備跪下,她曉得沒有木槿幫襯,指定分不了那麼多東西,能分個一半都是老天爺保佑,女人記得木槿的恩德呢。
木槿最見不得別人動輒下跪磕頭,在疙瘩媳婦彎下腰前就搶先將她扶住:「嫂子往後好生將日子經營起來要緊,又何必在意繁文縟節。」
疙瘩媳婦不說話,緊緊挨著木槿抹眼淚。
而疙瘩娘耷拉著臉,模樣比鍋底還要黑。
因為疙瘩打小沒有爹,她怕兒子被自己一個婦道人家養成怯懦怕事的性子,家中大小事都依著疙瘩,卻不曾想兒子主意會大到這般地步。
聽兒子答應時,疙瘩娘險些被氣到暈厥,礙於眾人在場怕連累令兒子受罰才沒有發作。
然而事情已成定局,就算她再不樂意都得受著。
疙瘩催著王寶興下筆寫休書。
自認被訛了好大一筆錢財的疙瘩心中怒火中燒,他欺軟怕硬不敢沖木槿和王寶興發作,將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到平日逆來順受的婆娘身上,他不肯合離,死咬著要用休妻的名頭。
合離和休妻看似差不離,實則差別大著呢。
合離是夫妻倆沒有過錯最後卻過不下去的,而休妻則是妻子存在過失,通俗來講即為妻子品行有問題,疙瘩堅持用休妻的名頭顯然存了報復心理。
執筆的王寶興看似漫不經心抬頭,卻帶給疙瘩極大的震懾感,疙瘩再不敢說話。
最後,王寶興寫完合離書給二人簽字畫押。
古代文盲率極高,疙瘩兩口子自然不識字,用手蘸上墨汁在合離書上印了個印子算作簽字。
由於合離書還需要官府蓋章,二人並未當場拿到,而是由王寶興送到了里正處。
除此之外,眼下還有個難題需要王寶興解決,即疙瘩媳婦的住處問題。
當初他提出讓疙瘩媳婦繼續在家,就是有對疙瘩媳婦無處可去的考量。
疙瘩家的地契房契都在疙瘩手裡頭,同女人沒有半點關係,如今已經寫下合離書、疙瘩還迫不及待想迎新人進門,疙瘩媳婦實在不知往何處去。
但疙瘩媳婦,或許叫她的名字有福更合適,有福眼下最著急的就是趕緊讓疙瘩將承諾給她的銀子和糧食給拿出來,她總擔心疙瘩後悔賴帳。
在女人的催促下,疙瘩不情不願從屋裡拿出二十兩銀子,由王寶興過秤確認沒有缺斤少兩才交給有福,接著,族人們幫忙從疙瘩家的糧倉里搬出數十袋糧食,細細稱量確認。
十幾年來,有福攢夠了失望,在她接近三十年的人生中,幾乎沒有接觸合離這個字眼,在她以及普羅大眾看來,當個寡婦都比合離體面。
當疙瘩對她橫挑鼻子豎挑刺時,她一次次隱忍,不光鬆口讓疙瘩納妾還跪在地上像條無家可歸的野犬般哀求疙瘩不要休棄她,只是對方鐵心另娶讓她心灰意冷,等到真正合離的時候,她反而沒了傷心,甚至生出莫名的快意。
有福同王寶興說:「族長,俺同他合離不假,但俺生是東小莊的人死是東小莊的鬼,往後半輩子俺還要在東小莊!」
有福不傻,曉得王寶興在東小莊的巨大權威,只消王寶興表態,剩下沒人能欺凌她。
王寶興道:「好孩子,你同族人們一塊經歷了那麼多風風雨雨,就算跟疙瘩合離,照樣是我王氏宗族裡的人,你放心,再沒人敢欺侮你。」
得到王寶興的保證,有福心裡舒坦多了。
她曉得剛合離的婦人揣著幾十兩銀子有多麼扎眼,將懷裡尚未捂熱乎的銀子交給王寶興保管,又請求將糧食放一半在王寶興家。
「外頭世道這般亂,俺一個婦人護不住那麼多家財,還請族長先代為保管。」
剛分來銀錢時,有福感覺拿在手裡都燙手,總擔心會被人偷搶,她趁眾人在屋裡圍觀王寶興寫合離書的功夫悄悄將木槿拽出去問該如何處置這些東西。
木槿自然曉得在體力上本就弱勢的女性護住財物有多困難,給有福出主意說不若直接寄存在王寶興處,王寶興家資頗豐,壓根瞧不上幾十兩銀子,再者,將銀子放在王寶興處對覬覦它的人能有所震懾,沒人敢打有福銀子的主意。
至於住處,有福自己就有規劃。
村裡有戶帶著兒子的寡婦,她家人口少,與其餘人家一樣分了一百多兩銀子,建造磚瓦房預備等兒子長大給他娶媳婦。
有福同寡婦關係十分不錯,倒不如求她暫且收留幾個月,待房屋建起來再搬。
等徹底商量好住處,王寶興才令崇文崇遠幾人帶頭把剩餘的糧食搬去寡婦家。
而有福進去收拾衣裳時,疙瘩娘跟進屋死死盯著她,生怕有福多帶走家中物什。
至於家中小兒,則最為悽慘,抱著有福的褲腳苦苦哀求母親不要離開。
原本劍弩拔張的氣氛因為孩童的哭泣染上濃重的傷悲情緒,有福將小兒的手掰開,出門時已然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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