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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8:00:58 作者: 王玧
王寶興心裡早就憋了口氣,站在距離他幾米外的木槿清楚王寶興不過在借過年的由頭髮脾氣而已。
畢竟過年都如此荒涼蕭瑟,很容易使人聯想到不好的地方。
東小莊的村民亦感覺到山雨欲來的危機感。
大夥原是本分種地的莊戶人,不餓死就成,腦子裡裝的事情有限。
持續兩三年的災荒以及後頭逃命的日子卻教會了他們如何未雨綢繆,明州城周遭的日子越發難過,許多人家靠著往年的積蓄才勉強存活,後頭如何還不曉得哩。
東小莊沒有菜和肉,人們就擀麵條下了吃,麵條有長壽的意思,他們希望全家人平平安安熬過人吃人的災年。
而織女鎮,則全然沒有過年的意思。
鄉民們手中的糧食還是從喬掌柜手裡強買回來的,饒是如此照樣不夠吃用,大人孩子皆勒緊褲腰帶,不被餓死已經足夠歡喜,哪敢繼續要求旁的呢。
鄉民們經常抓上把糧食熬糊糊吃,裡頭有糧食有水,格外管飽。
即便只是水飽,過幾個時辰又開始餓的要命,大夥依然樂此不疲採用這個法子。
陳寡婦感嘆說:「沒辦法吶,轉過年來還不曉得是啥年成,再大吃大喝就要被餓死啦!」
她沒了丈夫,自己獨自帶麒麟過活吃過不少虧,陳寡婦卻從不怨天尤人,她對自己當下的情形是極滿意的。
當初她不光從喬掌柜處得來銀子和糧食作為補償,後頭更在鄉民族人們去喬掌柜家低價買糧食時摻和了把,家中有上千斤的存糧,再沒有什麼值得懼怕。
就連平日瞧她不起的幾戶人家,人口比陳寡婦家多好幾口子,手中的糧食卻比陳寡婦更少,現在別說譏笑,他們餓到連大聲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說到此處,陳寡婦咬牙切齒地對木槿道:「自打孩子他爹沒了,麒麟幾個叔伯不幫襯我們便算了,還趁機將我家兩畝地給占去,如今糧食不夠吃才想起我家來,竟厚著臉皮管我要糧食!」
「你給他啦?」
「當然沒給他,我拿笤帚把他們轟出去了。」
說到此處,陳寡婦才有種大仇得報的感覺。
她從前無依無靠,即使受到族人欺凌也不過在背地裡抹眼淚,如今東小莊的人遷過來,陳寡婦又教給東小莊的婦人手藝活,她們不光不欺侮她,反而對她格外敬重,陳寡婦仿佛有了主心骨,說話做事也變得硬性起來。
當麒麟叔伯前來討要糧食時,陳寡婦話都不許他們說幾句,直接拿笤帚將人給趕了出去。
那時,她仿佛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慰。
陳寡婦邊拾掇旁邊的織布機邊發牢騷:「被那伙子人欺壓好幾年,我今日才知道他們就是個紙糊的老虎,禁不得嚇。」
經過這些時日的大起大落,陳寡婦總算看明白了,求人不如求己,里正從前總對族人們說大夥打斷胳膊連著筋,遇事理應互相幫扶,陳寡婦心眼實在把話聽進心裡去,她覺得族人們欺負自己喪夫不時占小便宜不打緊,遇見大事總該幫扶她一把。
等出了喬掌柜的事,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壓根沒沒有想的那般重要。
里正不懲治喬掌柜便罷了,緊要關頭竟還想將她交出去,陳寡婦頓時寒了心。
回過味來的她清楚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織女鎮的族人靠不住,她先同木槿把眼下的事辦起來要緊。
木槿性子厚道,從不會虧待身邊人,如果真的把事情辦起來賺了銀錢,自己總歸能得些好處。
有了銀錢就有安身立命的本錢,族人們怎麼都要高看她幾眼。
等麒麟長大娶媳婦真正將這個家立起來,陳寡婦就算死也安心了。
——
當然,越迫近年關,周遭出現的亂象越多。
剛進臘月,木槿就停了在自家開設的紡織教學。
原因無他,外頭天氣太過寒冷,把剛燒開的熱水潑出去登時就會結成小冰晶。
屋子裡只有一個爐灶,平時把炕燒暖和之後木槿和孩子窩在裡屋倒不會著涼,外屋卻並非如此。
外屋打通之後有四間房,即使燒著爐灶,照樣不可能把屋裡燒的太熱,平時都在零度上下,比外頭略微暖和點罷了。
木槿無奈之下只好給大夥燒熱水,有講究人會拿湯婆子暖身體,沒有湯婆子就捧著裝滿熱水的陶碗讓自己暖和點。
等到臘月來臨,天氣越來越冷,坐在外屋時間久了雙腿都會凍麻,木槿便果斷叫停這項活動。
好幾個婦人不想離開。
她們頂著丈夫和婆婆的冷眼整日呆在木槿家,挨了無數奚落。
婦人被罵急忍不住還嘴:「當初你也願意俺學門手藝補貼家裡,才幾個月就變卦了。」
當時聽說自家婆娘要跟木槿學手藝不假,男人以為婆娘每日頂多過去一兩個時辰,誰成想她會每天窩在人家家中,只到了飯點才會家來,男人心裡憋了好大一肚子氣。
「你瞅瞅哪家婦人跟你一樣整日不著家,連飯食都不做的,你再嘟囔俺就把你休掉!」
他的觀念根深蒂固,覺得女人就該在家中圍著灶台轉,即便眼前是農閒季節他無事可干,照樣等著婆娘從木槿家回來做飯,婆娘不家來做飯的話,他寧可讓自己和兒女餓著也不會靠近灶台。
一兩日還好,時間久了,男人難免有怨言,夫婦二人因此鬧了好幾回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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