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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8:00:58 作者: 王玧
與此同時,周家出現了定居以來第一樁喪事。
周大山病死了。
自打上回和兒子兄弟將事情給鬧大,除非去田裡幹活,其他時間周大山羞於出門見人。
他在家中著實老實了好一陣子,有時甚至會主動給重傷的周母倒碗水喝。
周母哪裡享受過這等待遇,整個人戰戰兢兢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周母和六個兒子被周大山打罵慣了,見周大山老實,心想安安靜靜把日子過起來最要緊,千萬別再鬧么蛾子讓旁人看熱鬧。
周大山剛開始也這般想的,雖說心裡咽不下那口氣,卻著實不願意讓別人瞧他的熱鬧。
等過久安生日子,周大山又開始鬧有的沒的。
前些日子因為收糧食的事,周母嘟囔了嘴,恰巧被周大山聽了去。
習慣從妻兒身發泄不滿與憤懣的周大山,下意識將拳頭揮向老妻。
周母又是習慣隱忍的,只偷偷摸摸在牆角抹眼淚。
至於勸架的兒子,亦被周大山的拳頭格外照顧了幾回。
說實話,周大山內心並不十分想打人,不過動了回拳頭之後,他的內心被無邊的狂熱所籠罩,看著妻兒無力反抗或者不好反抗的模樣,周大山自然而然地產生了某種難以描述的隱秘快感,他著實控制不住揮向妻兒的拳頭。
見婆娘兒子沒有反抗,周大山故態重萌,再次恢復了隔三差五打罵妻兒的日子。
直到長子鐵錘反抗,所有的事情被拐了個彎。
看著母親和弟弟們傷痕累累的模樣,鐵錘眼睛裡簡直要滴出血來。
即使鐵錘礙於孝道不敢直接對周大山動手,他仍舊抄起棍棒威嚇周大山。
周大山本就欺軟怕硬得很,見識到長子的狠勁,臉上又露出那副極具欺騙性的老實人表情。
就在他往後頭躲避的功夫,竟將後腦勺磕在牆角上。
茅草屋的牆角不礙事,可用青磚砌成的牆壁十分堅固加上周大山磕碰的動作太大,竟直接讓他暈了過去。
放在尋常,尚且不算重傷,只消好生將養幾日即可,東小莊也有人知曉周大山受傷之事,相好的人家還曾去見過臥病在床的周大山。
奈何周母和兒子們許多次死裡逃生,上回的事以後本來覺得周大山會痛改前非,到頭來卻發現他狗改不了吃屎僅僅消停幾日罷了。
周母本來給周大山餵飯來著,卻不慎牽扯到身上的傷口,險些把碗給摔掉。
從大丫出生後,她便三五不時忍受丈夫的毆打,幾乎已經習慣身上青一片腫一片的模樣,周母說不怨恨是假的。
可在周大山日復一日的拳頭威懾下,周母習慣性地順從丈夫的指令,不敢生起半分反抗的心思,否則等待自己的只有再次被暴打。
成親幾十年,她鮮少看見丈夫這般虛弱的模樣。
周母盯著躺在炕上無法動彈的周大山,看了足足有兩刻鐘。
她陡然意識到自己心中如同洪水猛獸的周大山原來也是血肉之軀,他同樣有下不來床只能靠旁人投餵的時候。
此時的周大山極其脆弱,只要自己稍微用點力氣就能將他給殺死。
周母仿佛魘到了,不知不覺中,她伸出手直接觸碰到周大山的脖頸。
睡夢中的周大山感到窒息,他下意識想要反抗,奈何頭腦昏昏沉沉著實沒有力氣,周大山竟敵不過平素柔弱可欺的妻子。
直到感覺空氣越來越稀薄,周大山奮力掙扎欲反抗老妻。
周母被他碰到了前些日子打出來的傷口,被打傷的地方本就皮開肉綻如今還沒有養好,被觸碰到之後發出鑽心的疼痛。
周母暫且放緩了攻勢。
待疼痛稍微緩解,周母仿佛受到了什麼刺激,她再次朝著周大山的脖頸掐去。
這回,她沒有半點猶豫,原本習慣於躲閃的目光里罕見地帶上堅定與狠辣,周大山同她對視時只覺得眼前人不是自己那個逆來順受、隨打隨罵的婆娘。
「放開我……我再不打你了!」
周大山感覺越發憋悶,他努力掙扎著說出最後的話語來。
周母卻罕見地陷入癲狂之中,她雙目赤紅死死掐住周大山的脖頸,連周大山何時咽氣都不知曉。
待她反應過來,周大山已經完全沒氣了。
周母如在夢中,她看著自己的雙手又哭又笑。
從大丫出生開始,她被周大山打罵了半輩子,在周家過得連個畜牲都不如,對周大山的恐懼可謂是紮根在心底里。
最嚴重的時候,但凡聽見周大山的聲音,她都會不由自主地哆嗦。
周母完全沒想到,欺壓了自己半輩子、無數次將自己打成重傷的周大山如此脆弱,脆弱到她不用多少力氣就將他解決了。
她發出怪異的笑聲,這聲音聽得人頭皮發麻。
兒子們原本出去砍柴火來著,在自家院子外頭就聽見了母親怪異的笑聲,他們以為父親又對母親動手了,火急火燎扔下柴火走進屋裡。
最後卻看見陷入癲狂的母親以及面色青紫的父親。
別說從小在周大山拳頭下長大的弟弟們,即使穩重的鐵錘都忍不住發出「啊」的詫異聲。
鐵錘顫抖伸手試探周大山的鼻息,沒有半點動靜。
年紀小的弟弟十分害怕,竟嚇得流出眼淚來。
周母仍然沒有從亢奮癲狂的狀態中走出來,鐵錘不想再失去母親,他將布條團起來塞到母親的嘴裡,從而避免被鄰居們察覺到自家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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