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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8:00:58 作者: 王玧
    這個不能得罪、那個照樣不能得罪,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陳寡婦只能被迫答應。

    她在心裡安慰自己,反正人家沒有明說不要寡婦,她不算犯錯。

    剛過來時,陳寡婦戰戰兢兢,生怕被發現真相,木槿同樣怕她們的身份被察覺,即使在房間裡獨處,她們兩人都不會討論這等事。

    任誰都不會想到,張家老爺太太動起買陳寡婦給女兒陪嫁的心思。

    昨日陳寡婦回來之後,見主人家沒有立馬過來找她們算帳,木槿甚至產生僥倖心理,覺得對方可能不在意這種事情。

    現在聽見張太太喊陳寡婦過去,所有的僥倖皆被打破,她再沒辦法自欺欺人。

    見木槿跟著去,婆子黑著臉說:「太太沒說讓你去。」

    木槿擠出笑容:「我嫂子笨嘴拙舌不會說話,我怕她惹惱太太。」

    她好聲好氣與婆子說道許久,婆子才沒有硬攔下她。

    進入後院的廳堂,打眼就能瞧見張家老爺太太嚴肅地坐在圈椅上,臉上再不見平日的和藹可親。

    木槿不敢怠慢,屈身行禮時愈發規矩。

    她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張老爺瞥了木槿一眼,對方並不在意多了個人,臉上沒有出現半點波瀾。

    張太太盯著陳寡婦的眼睛問:「你可有什麼要說的?」

    陳寡婦不善和大戶人家打交道,然而她謹小慎微最會看人眼色。

    陳寡婦明白張家人大約知曉了她寡婦的身份。

    她撲通跪倒在地上。

    因為恐懼,臉上瞬時被淚水糊滿:「老爺太太饒命,我入城前才清楚您並不知曉我當家的沒了的事,又怕您責怪,這才……」

    陳寡婦本就瘦到皮包骨頭,加上剛來到張家時,天氣尚不算冷,她沒有帶厚實衣裳,現在身上只穿了兩層,隔著衣料,就能看出她瘦骨嶙峋的脊背形狀。

    張太太本就迷信風水玄學,而且又如此重視芙姐兒的婚事,她從未想到最大的岔子會出在一個微不足道的繡娘身上。

    張太太表面瞧著挺和氣的一個人,實則最重視尊卑分別,她看木槿和陳寡婦就跟看貓兒狗兒差不離,高興了賞它塊骨頭,不高興了隨意處置了就行。

    陳寡婦的繡活合她心意,張太太願意給賞賜,那幾兩銀子不過是條裙子的錢,她從不吝嗇。

    但如今陳寡婦的欺瞞讓她格外生氣,若非顧忌官府,張太太恨不能當場把她二人打殺。

    張老爺重重地拍了下桌案。

    他雖然沒開口,卻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陳寡婦聽見如此大的動靜,內心更為恐懼,她卑微地伏下身體,腦袋緊緊貼著地面,木槿看著就怪心酸。

    木槿再次躬身,解釋道:「當初喬掌柜同陳嫂子說起此事時,只說主家想尋個技藝嫻熟且肯吃苦的繡娘,陳嫂子還特地問喬掌柜主家會不會介意她守寡,見喬掌柜沒說話,陳嫂子只當老爺太太不在乎怪力亂神的東西,還同我感嘆了幾句。」

    木槿看了眼張家夫婦,緊接著說:「等快到明州城的時候,喬掌柜才囑咐我二人千萬不能說陳嫂子守寡之事,我們這才慌了神。奈何已經應下貴府的差事,當初不知道老爺太太如此和善,怕半路折返回去您會怪罪追究,這才勉強硬著頭皮來到了府里。陳嫂子心裡頗為難過,在府里幹活時兢兢業業,睡覺前都要守著蠟燭特地再翻看一遍太太給的花樣,生怕做不好對不住您的恩德。」

    木槿解釋的時候,特地誇讚了張家人仁善厚道,希望藉此略微減輕他們的怒氣。

    張老爺臉上照樣鐵青,張太太甚至拿起手中的雞毛撣子往木槿和陳寡婦身上打。

    木槿抓住雞毛撣子:「我同陳嫂子被貴府和喬掌柜兩頭脅迫,哪裡都得罪不起,您與其打罵我們兩個可憐人,還不如去找罪魁禍首問清楚。」

    張太太卻失了理智。

    從前見她們做的繡活好,她可以給繡娘兩分面子,誰成想讓她們養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如今竟敢反駁主家。

    張太太示意婆子按住木槿。

    旁邊五大三粗的婆子馬上會意,從背後轄制住她。

    婆子的五大三粗是過慣好日子養出來的,木槿卻在野外生存大半年,即使和婆子比起來格外瘦弱,對方照樣很難把她控制住。

    見沒辦法制住木槿,張太太又喊外頭的家丁進來。

    人數多了,木槿當然反抗不了,張太太的雞毛撣子一個接一個落在她的身上。

    木槿掙扎著說:「我將內情全說與老爺太太聽了,我二人雖然貧苦,卻並非貴府的奴才,還望太太說明白為何如此侮辱打罵我。」

    她前世今生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受到過侮辱性質如此嚴重的體罰。

    逃荒路上受盡磨難不假,她同樣受過傷,不過卻因為打鬥而受傷,木槿甚至生出在富貴的張府與逃荒路上無異的感覺來。

    張太太仍舊怒氣騰騰:「你問我為何?你們明知自己是寡婦,偏偏還來府里做繡娘,我看你就是見不得我張家好!」

    說罷,她繼續揮舞手中的雞毛撣子。

    「既然您是這個意思,我便也與您說道理……」

    尚未開口,木槿就被落到身上的雞毛撣子重重抽了下。

    她咬牙說:「來府里之前我們全靠喬掌柜通信,我全然不清楚不要寡婦的事,這是其一;來府里以後,在管家處也好進入後院見太太也罷,都不曾有人同我提起不要寡婦的要求,這是其二;最後我還要說,寡婦是人,世上有千千萬萬的寡婦,如果每個人都像您說的那般招來災厄,一代代下來估計半個人都不會剩下。張小姐往後的日子如何,要靠她自個兒經營,您把所有的事都賴在我們身上,未免有些太不講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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