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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8:00:58 作者: 王玧
今年比從前更為兵荒馬亂,繡娘一家沒了蹤影,張小姐出閣的時間卻愈發迫近,張家又不樂意交給繡莊去做。
在張員外看來,交給繡莊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套嫁衣而已。
張太太在後宅經營多年,比張員外更了解內宅婦人。
倘若嫁入門戶低的人家還好,沒有那麼多講究,張小姐卻屬於高嫁。
她的夫家是明州城裡數一數二的體面人家,聽說公爹致仕前做到了禮部侍郎,即使手中沒有實權,但在張家人看來已經是他們高攀。
另外,張小姐未婚的夫婿已經高中,因著名次不算靠前,所以要外放到偏僻些的縣裡去,張小姐成婚之後可能就要隨夫婿到任上去了。
所以,伴隨婚期的迫近,張家人格外忐忑不安。
他家不過是個有幾百畝地的土財主,銀錢倒不缺,在官家人看來卻不值一提。
張小姐能嫁去這種人家,還要多虧她的舅父,外祖家家境頗為一般,張員外見小舅子在讀書上比尋常人更有天賦,跑前跑後替他謀劃、出銀子請大儒。
後來,小舅子果真考中舉人。
在官場上經營二十餘載終於做了京官,雖說品級不大高,卻跟對了人,往後恐怕有一番造化。
小舅子亦不曾忘記姐夫當年的提攜之恩,加上他自己只有兒子沒有女兒,便給外甥女說了門好親事。
張員外感激不已,感激之外亦不乏憂慮,唯有盡最大力氣給幼女準備豐厚的嫁妝,免得她到婆家被人小瞧。
張小姐要求嫁衣盡善盡美自然也是同樣的道理。
爹娘的屋子裡擺著個做工精緻的屏風,聽娘說,這屏風繡活精緻,若從外頭繡莊買恐怕要上百兩銀子,她有門道,直接找織女鎮上的繡娘做活,只花費十幾兩銀子便買下來了。
張小姐喜歡陳寡婦的繡活,卻又覺得對方是個鄉下婦人,上不得台面,心裡頗為猶豫。
張太太打算讓陳寡婦來的時候,張小姐還說:「就怕她手上的泥垢沾染到衣裳上。」
小時候,張小姐跟母親出去見到外頭的婦人身上髒兮兮,指甲中間甚至藏有泥垢,她總擔心那個鄉下來的繡娘如此。
今日見到她二人,雖說衣裳破舊,然而身上臉上皆乾乾淨淨,張小姐終於打消了顧慮。
見到女兒對繡娘沒什麼不滿意的,張太太終於放心。
即將出嫁的張小姐是家中幼女,她出生的時候,舅父已經高中,所以家中在明州城勉強可以算體面人家。
五年前,舅父在官場上更進一步,張員外家同樣跟著沾光,張太太擁有了偶爾和官家女眷們走動的資格。
雖說她坐的是尾席,然而張太太已經很是知足。
張小姐的親事同樣是五年前定下的,那時候女婿還沒有高中,只有個秀才的功名,而且還是家中第五個兒子,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分不到多少家財。
這樁婚事各有考量。
高嫁的張小姐必然帶去豐厚的嫁妝,讓女婿有餘力進行官場交際,而且還有在京城站好隊頗有前途的舅父幫忙,男方不算吃虧;至於女方,同樣有得賺,她未來的夫家幾代為官,即使族人都致仕了,但仍有人脈能為根基淺薄的舅父所用,二來,張小姐也可以成為官太太。
說句雙贏並不為過。
說完嫁衣的事,張小姐像個小兒般伏在母親膝上。
她說話裡帶著忐忑:「娘,您說人家不會嫌棄我吧?」
她五年前便和未婚夫婿定了親,對方是個有抱負的,說要考到功名再成親,生生耽擱了張小姐的年華。
等到如今,她已經十九了,在現代不過是青春剛開始的年紀,放在此時卻著實不小,很多人已經生養好幾個孩子了。
女兒打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張太太哪會不明白她的心思。
相比於男方,她們家地位上存在天然的劣勢,雖說張小姐為了等未婚夫婿考功名才拖到此時,然而世俗的眼光對於女人更為苛刻,有心思壞的,肯定會拿這點攻訐她的芙姐兒。
張太太是個聰慧人,她問女兒:「官家太太和平頭百姓的娘子你願意做哪個?」
「當然是官家太太!」
「若你想做官家太太,外頭人待你恭敬,女婿的官做得好,說不準還會給你掙個誥命,往後總有穿上鳳冠霞帔的一日,如此富貴體面的日子可是人人能過的?」
張小姐沉浸在母親給她編織的美夢裡:「若人人都能過這種日子,豈不是亂了套。」
張太太露出笑容:「那便對了。既然你要在外頭受尊敬得誥命,少不得在內宅吃點苦頭,世上可沒有兩全的法子。」
張小姐將母親的話聽進去了,感嘆:「原來這便是弟弟常念叨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①
她本不認字,後頭說了門高攀的親事,張員外怕女兒在高門大戶被恥笑,所以特地讓她與八歲的兒子一道讀了兩年書。
幾年下來,總算認識幾個字,會念些詩文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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