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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8:00:58 作者: 王玧
定格他們的未來
吳州是朝廷稅收的重要來源地, 因為水草豐茂加之氣候溫熱,極其適合農作物生長,在小農社會裡占據重要的地位。
災年到來之後, 吳州的糧食大量減產,上半年好歹還有收成, 若不出意外, 下半年倒勉強能夠支撐。
眼瞧莊稼即將成熟, 突如其來的冰雹和大雪將莊稼全給砸死在地里, 生動詮釋了何為靠天吃飯。
農人們無奈之下只好頂著冰雹下地搶收。
聽聞此事, 木槿以為吳州下的大雪和冰雹與她們半路上遇見的是同一茬,仔細打聽才曉得吳州的寒冷天氣到來更早。
真奇怪。
明明吳州更靠近南方,氣溫應該比靠北的地方更高才對, 結果吳州的冬天竟然更早到來。
因為莊稼尚未成熟就被搶收,加之這兩年天災頻發收成本來就不好,所以許多人勉強有東西吃不至於餓死而已。
有的人不停哀嘆自己悲慘的命運。
南邊百姓日子過得更好些, 底層百姓仍然要餓肚子, 但因為糧食稍微充裕些, 倒餓不死人。
想到此處,他們又看向來來往往就吊著口氣的災民們莫名的自豪感隨之產生。
哪怕如今每日只吃一頓飯, 他們也不用背井離鄉或者餓死, 該知足啦。
陸續有災民抵達吳州附近。
吳州富庶歸富庶,卻難以承載數目眾多的災民, 頭兩個月就不再接收災民了, 木槿等人在官吏的押送之下前往更南邊的章陽府。
章陽府屬於省級機構, 與吳州的情況相差無幾, 地界卻比吳州大得多。
災民們舟車勞頓, 恨不得立馬安頓下來, 根本不想多走上百里地,所以致使吳州不堪重負,官府不再接收災民之後,眾人才不得不繼續踏上南行的路途。
或許怕流民作亂,官府派去大幾百個手握大刀的官兵一路押送災民們前往章陽府,裡頭的災民要有上萬人,皆在這段時間過來。
相比於家當少得可憐的其他災民,王家村車隊顯得格外突兀。
他們牛車上的糧食如此多,多到趕路時都會偶爾掉落。
若非快到達目的地加之有官兵同行,好多時日沒有正經吃過東西的災民還不曉得會做出何事來呢。
蓬頭垢面的災民對旁邊的同伴悄悄耳語:「竟然還有牛拉車,這群人得是財主老爺吧。」
從去年逃荒開始,他就甚少看見有牲畜的人家。
或許有財主老爺用牲畜拉車,然而好多人沒辦法保住家當,要麼被土匪劫掠要麼被餓急眼的災民趁火打劫,待走到後半程,幾乎看不見任何牲畜的影子。
甚至陵城和江梁城等地的牲畜也被宰殺掉,從而節省草料亦或當糧食填飽肚子。
包括比較富庶的吳州,牲畜也十分罕見,好多災民盯著木槿她們的牛車嘖嘖稱奇。
聽見同伴的感嘆,旁邊同樣蓬頭垢面的男人不屑地吐口唾沫。
「我呸!你沒瞅見孫財主,被搶的時候哭的跟孫子似的,還不是餓死在半路上啦。」
他們與同鄉的孫財主共同逃荒出來,光孫財主家就有四輛牛車,上頭裝滿糧食。
孫財主瞧不起農家漢子,說話時都帶著趾高氣揚的口氣,之所以與窮苦的同鄉共同逃荒,單純怕自己人太少被搶掠而已。
他的家當太招人眼,雖然僥倖躲過土匪,卻被餓到眼冒金星的災民給盯上,幾百個災民一哄而上,孫財主家裡那二十來個人根本不是對手。
至於他的同鄉,雖然扛著傢伙過來幫忙壯大聲勢,但糧食是人家孫財主的,自己又落不到好,意思意思就成,總不能為了保護別人家的糧食把自己小命丟掉。
不出意外,孫財主家的糧食直接被搶光。
他從前沒有接濟過同鄉半點糧食,同鄉們肯定不會把珍貴的糧食給他,所以孫財主一家靠吃乾草、樹皮熬了二十幾日,後頭挨個餓死,連六歲的小孫子都難以倖免。
看孫財主就知道,若沒有足夠的護衛,想攜帶家當走到最後絕對不容易。
但凡手裡頭能剩下些糧食,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有糧食的人家,能夠走到此處,恐怕少不了幾分手段在。
自己還是老老實實呆著別去招惹人家好。
除卻同行的災民,王寶興亦需要打點官兵們。
百姓日子不好過,官兵們同樣不好過,軍餉時而拖欠好幾個月,普通兵丁想填飽肚子照樣得靠自己想法子。
有很多兵丁時常來王家村車隊處摸塊糧食亦或糯米磚打牙祭。
不光族人們,連王寶興都心疼無比。
一個兩個尚好,但成百上千個官兵你摸把糧食、我也摸上把,最後損失著實太大。
眾人敢怒不敢言,低眉順眼瞅著自家糧食被人家拿去。
帶頭的是把總①,這群兵皆為他麾下之人。
考慮到從吳州到章陽府需要花費半個月,若繼續下去,車隊裡必然損失慘重。
王寶興瞅准機會就與把總套近乎,把總自然看出他們攜帶那麼多糧食,當時說不震驚是假的,所以他倒不排斥王寶興的接近。
能在亂世里保全數目眾多的家當,絕非尋常人,若他們在南方也能混出點名堂,自己也能結個善緣。
知道王寶興有童生功名之後,把總對他的輕視又少了幾分。
他是七品官階,能夠接觸的皆為武人,倒很少能接觸有功名的人,哪怕王寶興的童生功名比不得秀才、舉人,卻照樣能收穫幾分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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