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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8:00:58 作者: 王玧
冬生看著好說話,放到大事上半點不馬虎,旁的好商量,讓他拿銀子出來卻萬萬不可能,把他爹娘氣到快給撅過去。
現在沒有後世小家庭理念,在沒有分家之前,賺的所有銀錢都是公中的,有需要花銀子的地方就同當家人說,再由當家人給你銀子。
王寶山和王李氏就如此,他們手裡攥著所有銀錢,崇武年紀小沒成家就給他半吊子錢做零花,崇文有了家室,每年給他二兩銀子不至於捉襟見肘。
像冬生爹娘的做法才是符合此時大多數人的邏輯,不肯往外掏銀子的冬生反而成了個別的。
無奈之下,冬生把兩錠銀子和所有的銅錢給他娘。
至於金子,想都不要想!
他指望用金子買地呢。
幸好前面婦人發動的聲音拯救了冬生。
冬生一溜煙跑過去與同伴玩耍了。
——
車隊裡的女眷緊緊圍住被喚作細娘的婦人,而男人們則自覺躲到遠處去了。
並非他們品行高潔特地顧忌婦人會不會感到尷尬,而是因為人們普遍將生產的婦人視作不潔,男人在旁邊容易沾染「污穢」。
細娘四肢纖細,高高隆起的肚子顯得格外突兀,看著極其可怖。
她嘴裡不停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沒有穩婆不要緊,隊伍里的婦人少說生了兩三個,生了十來個的也有,所以經驗倒算豐富。
周母光養活就活下來七個孩子,生育經驗十分豐富,她被二伯娘慌里忙張拉過去看顧細娘。
周大山就會窩裡橫,平時打罵婆娘孩子,見到外人反而一副憨厚老實模樣,看婆娘被叫過去,他還老實囑咐幾句。
「閨女是第一回 生孩子吧?」見到細娘生產格外艱難,周母問。
細娘屈辱地點頭。
被土匪虜過去時,細娘正在家中待嫁,她家住江梁城,屬於小富之家,即使來了災荒,照舊不愁吃喝,而土匪的到來打破了她平靜的生活。
細娘的父母兄長皆被殺死,家裡的牲畜糧食乃至財寶被搶掠殆盡,而她和幼弟則被擄上了山。
當初土匪殺進來時,父親本打算先將細娘殺死,以免污了貞潔。
年少的細娘對未來滿懷憧憬,她沒有足夠的勇氣面對死亡,於是千方百計躲過父親的刀刃。
她沒有想到,等待自己的將是比十八層地獄還要痛苦的折磨。
幼弟年紀小,被土匪煮掉吃了,中間竟還強迫細娘喝湯,她死活不肯從,被硬生生按住頭灌下去。
細娘無數次想要結束自己,可她想活啊,才十幾歲的她還沒有看夠世間繁華。
旁邊婦人的臉漸漸模糊,細娘覺得又疼又困,沉重的眼皮仿佛要把漂亮的眼睛給鎖住。
周母:「閨女再使把勁,生下來就好了,生下來就好了……」
她的話將細娘從幾近暈厥的狀態里拉出來。
對啊,她為何受盡屈辱也要活,現在為了生下畜牲的孩子而死去,未免太對不住自己。
她咬咬牙,眼睛裡充滿狠勁,聽從周母的安排使勁。
良久之後,終於傳來孩子的哭聲。
孩子的哭聲嘹亮,在細娘聽來,像極了那群惡人折辱她時的壞笑聲。
細娘厭惡地瞥過頭去。
她把手放在孩子的脖頸上,只消使使力氣就能讓他從人世間消失。
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弱,直到幫忙生產的婦人看見細娘的動作,她才如夢初醒,害怕地縮回手來。
周母不清楚內情,對細娘道:「孩子如此瘦小,若你有奶還好,沒有的話就……」
這樣小的孩子光餵米粥根本養不活。
周母怕細娘傷心,特地止住話茬。
說實話,周母看見大丫受到土匪的羞辱,所以同樣對土匪恨之入骨,對幾個女人也沒有好印象。
不過看到虛弱無力的細娘,她難免動起惻隱之心。
周母想到自己當年生大丫的場景——
大丫是周家第一個孩子,丈夫婆婆見她生了個閨女,連個好臉色也不給,周母頂著數九寒冬的天氣用涼水洗尿布,可謂吃盡了苦頭。
現在見到細娘,不禁想到當年的自己,所以說話也和氣起來。
聽完周母的話,細娘眼睛一亮。
她沒有聽從婦人們的勸說給孩子餵奶,也拒絕別人遞過來的米湯。
她仿佛在熬,熬一個最後的結果。
第二日,孩子就沒氣了,而細娘先是鬆了口氣,繼而落下眼淚來。
王李氏過去看過當時的場景,她覺得細娘太過狠心:「畢竟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又不是她情願生孩子,被土匪逼迫了而已,如此也好,大人孩子都能解脫。」木槿說。
無論什麼情形,女性都應該有主宰自己身體的能力,而細娘被土匪逼迫羞辱還險些沒了性命,她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被迫懷孕生子,本就十分可憐,隊伍里的婦人沒有受過細娘的苦楚,說話時難免有高高在上的意味。
木槿想起了現代一個新聞,女子不願生二胎,結果丈夫卻「不小心」使她懷孕,她自己的體質同樣不適合打胎,加上丈夫以離婚相威脅,女子迫於巨大的壓力只能選擇生下孩子。
結果對孩子卻始終不冷不熱,被周圍人指責沒有母愛。
木槿看到之後嗤之以鼻,產生母愛的前提是自願懷孕生子、自發去愛孩子,而非做一個冷冰冰的生育機器,以妻子的名義做代/孕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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