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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8:00:58 作者: 王玧
假如下回遇見相同的情形,說不準會再次動心。
今年虛歲十七歲的崇武正值青春期, 就算經歷過艱苦的生活後顯得早熟, 可骨子裡儘是少年人的倔強, 為以防萬一, 木槿決定讓他親眼看看外面有多危險, 從而使他心甘情願放棄。
木槿和崇武跟隨族人們往前走,此處沒有經過清掃,所以地上積雪很厚, 差不多要在木槿膝蓋以上。
外面的平地、山石乃至樹木皆一副銀裝素裹的模樣,閃得人眼睛疼,木槿過去半盞茶功夫方才適應周邊仿佛永無盡頭的白色。
她也終於看清打獵歸來的災民們。
與昨日神采奕奕誓要打獵的狀態不同, 眼前幾十人皆垂頭喪氣的模樣, 雪地上被鮮血染紅, 這抹紅色在白色的雪景里格外引人注目。
裡頭十幾人受了傷,輕些的或許胳膊出血, 重些的則被被山豬頂了個血窟窿, 而受傷最重的那人,則吊著最後一口氣勉強回來而已。
他的半條腿已經不見, 只餘下空蕩蕩的褲管。
說餘下空蕩蕩的褲管或許不大妥當, 那人身著短打, 野豬群在攻擊時應該衝著腿衝上去, 所以半條腿被它們用獠牙撕裂, 褲子被戳斷, 餘下的布料一截一截的,隨寒風而舞動。
他已經疼暈過去,被同伴們輪流給扶回來。
崇武看見那人的模樣,不由自主捉住姐姐的袖子。
若非家人勸阻,他恐怕就要跟隨人家出去,看見那人的慘狀,崇武不知不覺代入到自個兒身上,感覺腿都要軟了。
木槿拍拍崇武的胳膊。
她現在不過勉強保持鎮定罷了,純白的積雪和鮮紅的血液所融合而成的景象委實太過詭異,這種極具衝擊力的場景讓木槿的瞳孔放大,帶給她最最原始的震撼。
她時刻注意著對面的災民們,幾個受輕傷的人瞧著不算嚴重,如果運氣好的話,應當能夠保命;至於沒了半條腿的人,大約是活不成了。
他現在出血過多,如果有專門的大夫和足夠的藥物治療,或許能勉強保命,可現在什麼都沒有,里里外外環境又如此惡劣,根本沒辦法救治。
木槿上前說:「先把布條狠狠綁在腿上,止住血要緊。」
即使明知道可能救不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失血死去。
木槿空間沒有止血藥,現在能依靠的唯有人力止血。
男人整條小腿已經不知所蹤,若要止血,必須在大腿部位用繃帶緊緊綁住,即後世常用的加壓止血法,如此可以防止過多失血,增大生還的機率。
見到人們遲遲不動彈,木槿跑回山洞裡拿出此前做綁腿剩下的布料,匆匆給男人綁上,因為有他穿的是棉褲,所以捆綁時頗費力氣,幸好有崇武協助方才成功。
王寶興帶著人扶受傷的災民回到原先駐紮的山洞。
裡頭皆為老弱婦孺,應當是出去捕獵災民的家眷。
見到丈夫被抬回來,正在烤火的婦人眼淚唰涮流下來:「當家的,出去時還好好的,你別嚇俺啊……」
丈夫出去時信心滿滿說給她娘倆打頭野豬回來,她心裡雖然擔心,可看著空空如也的糧食,只好由丈夫去。
夫妻倆僅剩的兒子才十歲,乾乾瘦瘦的模樣,若兒子再沒有糧食吃,他家的香火就要斷了。
雖說出去時抱著賭一把的心思,可真看見丈夫的模樣,又遲遲無法接受。
兒子看見父親只剩下一條腿,愣在原地,眼睛黯淡下來。
父親是家裡頭的頂樑柱,母子倆習慣依賴於他,誰能料到幾千里的逃荒路都撐了下來,卻折在這上頭呢。
王寶興讓長子帶人拎兩桶熱水進來。
不同於車隊還保留著大多數家當,災民們連口鍋也沒有,就靠吃雪解渴。
許多人出去獵殺山豬時幾乎要凍僵,這時候能幫一把是一把,於自己而言不過結個善緣而已。
男人的婆娘又給當家的灌下口熱水,等待許久他才慢慢轉醒。
「當家的,你可醒了。」
婦人眼淚鼻涕糊了滿臉,殷切地看著丈夫。
男人在極度疼痛之下,說話格外費力:「俺給你們娘倆打來吃食了,你們……你們不用餓死了。」
婆娘兒子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父親身上,壓根沒有注意後頭幾個人抬著山豬。
但凡還有糧食,他都不至於出去拿命冒險,可他不出去,婆娘兒子就要餓死,用自己一條命換取婆娘兒子活下去的機會,值了!
他話尚未說完,就疼得一個勁哎呦。
待稍微緩會兒,他把兒子叫來。
「二虎子,你也十歲了,等爹不在以後,你聽你娘的話,活著……活著走出這片吃人的地方。」
二虎子手不停哆嗦。
他是家裡的次子,以前有爹和兄長頂事,現在聽見父親的叮囑,不由得慌了心神。
見兒子不說話,男人又問:「聽見沒有?」
「聽見了,俺要跟娘活著出去。」
男人沒有看哭泣的妻子,反而看向王寶興:「老爺,俺曉得你們是好心人。糧食珍貴,俺不說讓你為難的話,只求你能讓俺婆娘孩子跟在你後頭走,不然他們孤兒寡母活不下去吶!」
他走到此處,對逃荒路上的兇險再清楚不過。
有些人專門逮老弱婦孺,有糧食的就把糧食和人一塊綁了去,沒糧食的就把你綁去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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