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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8:00:58 作者: 王玧
王崇遠把繩子綁在腰上,再度來到井底。
他家需要的水實在太多,王崇遠在下面打了十幾桶才將澡桶給裝滿,接著他又將自己家兩個裝水的木桶和一個水盆也給裝的滿滿當當。
等一刻鐘之後,眾人才重新踏上啟程的路途。
而原本跟在車隊後面尋找庇佑的災民也愈發堅定繼續跟在後面的決心。
他們勢單力薄、手裡糧食和水所剩無幾,隨時有可能成為逃荒路上的枯骨,沒想到跟在車隊後面居然能找到水源。
雖說自己一樣出了大力氣,但若只一家人,挖到天荒地老也不一定能挖到水源,依靠車隊的人數優勢才成功挖出水來。
車隊人多勢眾,在成功挖出水之後,即使王寶興賴著不肯兌現要給糯米磚的承諾,自己同樣奈何不了他,結果那個主事人不光按照原先說好的給他們一人一塊糯米磚,中間還管了自己一頓飯。
有了車隊給的糯米磚,這下終於不用餓死在半路上了。
懷著跟隨車隊有肉吃的原則,十幾個災民無一例外選擇跟車隊一起走。
那對帶閨女的夫妻將得來的兩塊糯米磚放進竹筐之前,特地用菜刀割下一小塊來,然後又將它分成三份。
因為前兩天給車隊幹活時,他們第一回 吃飽飯,自覺肚子裡的東西能撐個幾日,便沒有再動王寶興給的糯米磚。
這一兩天要么喝水把肚子灌滿,要麼乾脆窩著睡覺,加上一群人長期忍飢挨餓早就習慣飢餓的滋味,所以對他們而言,一兩日飢餓並不難挨。
而現在即將趕路,即使再捨不得,也得掰出一塊來吃,不然跟不上車隊前行的速度。
——
臨走時,崇文和崇武學著堂兄弟們,直接舉起水桶把自己從頭到腳給淋濕,他們早就把肚子裡灌滿水,直到肚子鼓起來再也裝不下一滴。
結果出發之後才半個時辰,崇文崇武衣服上的濕意就消失地一乾二淨。
王寶山卻不像木槿一樣有功夫注意崇文崇武身上的濕衣裳,他全部精力都被家裡的牛給牽扯著。
養久了的畜牲果真有靈性,剛才給它餵完最後一桶水,牛直接蜷縮身子不肯動彈,王寶山死命拉扯韁繩,又伴隨鞭子的抽打,才勉強讓牛站起身子走路。
按理說這兩日好吃好喝餵著它、還沒有平日拉車的辛苦活,牛應當更有精神才對,然而自打出發以來,它就跟個霜打的茄子一樣不緊不慢往前走,間歇還想停下來。
王李氏安慰說:「牛有靈性,它曉得再出發就得過以前那種天天趕路的日子,是捨不得走呢!」
「往後可沒有這麼多水能餵它嘍。」王寶山說完又抽打了牛一下,催促它繼續趕路。
而以前趕路最輕鬆的王寶興一家,如今卻不好受——
從前他家有兩個牲畜,力氣大的牛拉著家裡所有的糧食,驢則拉著糯米磚、大澡桶和鐵鍋被褥等,只要餵夠糠,雖然行李過重,牛和驢依舊可以正常行進。
自從沒有了驢車,後面裝澡桶和雜物的木板車只能由王寶興的長子崇遠來拉,沒遇見水源前澡桶裡頭還是空著的,現在澡桶一裝滿,可想而知拉車壓力會有多大。
一旦崇遠步伐過快亦或突然停下,澡桶里的水就會被灑出來,從小到大沒吃過多少苦頭的王崇遠著實吃到了苦頭。
一夜過去,崇遠背上出現長長一條勒痕,看著可怕極了。
他娘看了心疼,將家裡的酒倒在碗中,又拿火摺子在碗裡點著火,用手沾上被點著的白酒搓到崇遠後背上去,當地管這種法子叫做燒酒搓背。①
當然,普通農家動輒幾年見不到酒,除非受傷很嚴重才會拿出家裡頭珍藏的酒來給人搓背。
王寶興家境富裕,完全沒有普通農家的煩惱,即使出來逃荒,他家牛車上也還剩下不少前兩年沒喝完的酒。
假若不是災年突然來臨,照王寶興的習慣,每晚進食時還會喝上一兩盅小酒,只是災年到來之後連縣城都無法進入,王寶興也便與飲酒無緣了。
崇遠他娘和媳婦皆心疼得眼淚汪汪,家裡氣氛一度給僵住。
他媳婦心裡還有旁的計較,按理說小叔子已經要十四了,人家崇武就比他大兩歲,照樣跟兄長輪流挑擔子,她不要求小叔子分擔一半,只求他能在兄長累極之時過去替換一把,否則繼續下去她當家的遲早會累死在半路上。
公爹威嚴,她一個做兒媳的不敢逆著公爹,卻時不時跟婆婆拐彎抹角說起。
王寶興婆娘剛開始並不當回事,但兒媳說的次數多了,難免放到心裡去。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看著長子每日累死累活怎會不心疼?
可是長子快三十正好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次子虛歲才十四,從小嬌生慣養,逃荒以後受了太多苦頭,她實在狠不下心來。
一直到王寶興發話,才將一場即將到來的矛盾給消解掉。
「二郎,等明日再出發,你跟你兄長替換著來。」
王崇運是王寶興三十幾歲才得來的幼子,他小時候王寶興性情已經不像年輕時那般嚴肅,也不跟二十來歲一樣花費大半時間在學堂里,比起兄長,王崇運有足夠時間與父親相處。
所以王崇運不像兄長一樣懼怕父親。
聽見說讓他像牛馬一樣去拉車,王崇運嘴巴一下子撅的老高,顯然他並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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