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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8:00:58 作者: 王玧
因為有足夠的糧食和車馬, 一行人速度不算慢,可中間遭遇過幾次土匪打劫,最嚴重的一回, 直接把後頭運銀子細軟的車給截下來, 他為了逃命不得不放棄抵抗, 趕緊帶著剩餘的家當繼續向前走。
這還得多虧身邊幾個護院手裡頭有刀,得以多抵擋一會子。
那次遭劫掠最嚴重的並非只丟掉一部分金銀細軟, 而且唯一一輛運水的馬車也被匪徒給截留下來。
當初出發時, 財主預料到趕路途中必定缺少水源,單獨把兩個大澡桶綁在車上, 有水又有糧食, 他一家人在趕路途中比別人舒坦很多, 可自從水桶被人家劫掠去, 他就再沒有辦法過得跟以前一樣滋潤。
他一家老小加上七八個護院僕役, 每日需要的水並不是小數目, 後面即使再節省,水囊里的水也不夠用。
見到王寶興一行人,財主眼睛登時亮起來,他可是看到每輛車上頭綁著的水桶了,心裡想著一定得同他們換上一些。
而車隊裡眾人聽到銀子,終於不再無動於衷。
他們手裡頭有糯米磚,即使對面拿糧食過來換水,自家木板車上也裝不下,用銀子換可不同,除了王寶興王寶山這種地多的人家,其餘農家人攢上一年都不見得能攢出一兩銀子來。
當然,這同糧食產量脫不開干係,交完賦稅,再用糧食換完鹽巴,剩餘的口糧勉強夠一家人吃而已。
而且豐年才能管飽,收成差一點的年頭就得挨餓,所以根本沒辦法賣糧食攢銀子。
普通農家人到老能攢上十兩銀子,就夠他吹噓後半輩子的,現在聽到財主說要拿銀子換水,眾人當然心動。
當下就有人問:「用銀子換水怎麼個換法?」
財主見到用銀子換水有戲,眼睛立馬亮起來:「一兩銀子換一桶水如何?」
他用手指著車上的木桶說。
而原本因為銀子心動的人,聽罷眼皮耷拉下來,一副了無興趣的模樣。
他家裡統共還剩下一桶水,家裡頭將近十口人,接下來能不能活下去就靠著它了,若把最後剩下的這桶水拿出去換銀子,恐怕都沒有命花。
財主見到對面不說話,趕緊說道:「兄弟你且不要走,咱們再商量商量。」
荒年裡銀子比綢緞細軟好使,然而水和糧食卻是拿銀子買也買不來的稀罕物,他們不賣的話,頂多拿不到銀子,財主不買,卻只能渴死。
木槿看著眼前的一幕,眉頭一直沒有松下來。
她打心底里不想讓隊伍里的人拿水換銀子,荒年裡頭銀子不如糧食和水值錢。
而且這一兩個月,大家每每經過村莊城鎮都會進去尋水,然而水井都是乾涸的,恐怕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辦法找到水,她空間裡的水已經拿出來將近一半,頂多還能再接濟大家一次,水源實在是太珍貴,大家手裡頭的水直接能決定他們接下來能不能活著走出災區。
想要用水換銀子的幾家人何嘗不曉得水源多珍貴,但他們心裡有自己的考量——
大家為了躲災遠離家鄉,今後不見得還能回去,等找到安頓的地方還得重新置房置地,到時候又是一筆花銷,他們比不得族長和木槿家有積蓄在,現在手裡沒銀子,往後安頓下來只能繼續給人家做長工做佃戶,祖祖輩輩再沒有出頭機會。
自己受苦受難一輩子不打緊,他們卻不希望兒孫也如上一輩這般,所以才想著從牙縫裡擠出一點水來換銀子,好讓兒孫日子好過些。
想用水換銀子的人家不少,這些人都是沒有積蓄在身,只能冒險一搏給子孫後代找條生路。
王寶興把那十來家想換銀子的當家人拉過去:「你們不要命了!往後咱們指不定再也找不到水源,現在就靠著手裡的水過活,若是真換出去,接下來可如何是好?」
「族長,俺曉得你是好心,可是俺過了一輩子苦日子,就想安頓下來能多買幾畝地給兒孫傳下去,不說讓他們天天吃白面饅頭,別像俺一樣從小挨餓就行。」
說話的人是榔頭,他給王寶山家做了好幾年長工,自然認識王寶興,自打逃荒以來,他就跟著王家族人喊王寶興族長了。
榔頭家裡地少,他和底下的弟弟妹妹從小吃不飽飯,能活下來已經是上天護佑,他不想等娶妻生子以後,讓兒子也過這種日子。
他爹給人家做佃農長工,他和弟弟照樣給人做佃農長工,如果兒子、孫子還是如此,一代又一代給別人當牛做馬,如此活著實在沒意思。
榔頭運氣好,攤上王寶山這種和氣的主家,在東家的接濟一下勉強能夠保住性命。
可他不能確定兒子、孫子、子子孫孫擁有和自己同樣好的運氣,萬一攤到個吝嗇成性、不將人當人看的主家,那就要吃不少苦頭啦。
榔頭家過慣了苦日子,並且可以繼續忍受苦日子,然而他們不能讓兒孫們也過這種一眼就能看到頭的貧苦生活。
榔頭爹娘和弟弟妹妹皆是這個意思,只要對面給的銀子足夠,他們就同意賣水。
磨了半天嘴皮子,王寶興始終沒辦法讓這十來戶人家改變主意。
王寶興氣到吹鬍子瞪眼,好久之後才冷靜下來。
無奈之下,他嘆一口氣,妥協說:「罷了,你們想換就換,我去給你們同那伙人商量。」
對面的財主一看就是見過世面,不然雇不起那麼多護院僕役,榔頭他們一輩子長在莊稼地里,壓根不是人家的對手,說不準就讓人家幾兩銀子忽悠去,最後還得王寶興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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