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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8:00:58 作者: 王玧
除了金寶娘舅家以外,其他人家的牲畜離木槿家並不算遠,木槿先給自家牛餵了一盆水,牛因為許多日沒有飲水,已經渴極,咕咚咕咚幾口下去,盆里的水很快就所剩無幾。
木槿接著又去王寶根家、王寶興家……
最後去金寶娘舅處時,他家沒有把牛拴在樹樁或者木板車上頭,金寶娘舅直接把韁繩抓在手裡睡覺,木槿十分小心,儘量不驚動他,然而騾子喝水時難免發出咕咚聲,金寶娘舅居然動了動,可把木槿嚇得不輕,盆里的水還沒有喝完,他居然有醒來的跡象。
當時木槿嚇得半死,趕緊把水盆收進空間裡去。
金寶舅用手搓搓因為剛醒來而略顯迷糊的雙眼,看到是木槿才鬆一口氣,他還以為有人過來偷他牲口呢。
他本來有三個兒子,長子英年早逝連個後都沒有留下、次子小時候傷到腿腳身子不好、幼子才十來歲,家裡的男人沒一個頂用,就靠這頭騾子拉著幾千斤重的家當,如果騾子被人家偷走,他家往後可就要艱難了。
但是現在沒有水,騾子不曉得還能撐幾日,他想到此處,心裡就一抽一抽地疼。
木槿見他剛醒過來尚未知道發生何事,原本提起的一顆心才放下來,她說:「今夜我家值夜,我剛聽到這頭有動靜,過來瞧瞧。」
金寶舅舅一聽,沒有多問,接著躺下睡覺。
他與木槿沒打過幾次交道,對她有點眼熟而已,知道是自己人巡視而非流民搶劫,安心繼續睡下去。
兩人說話聲音不大不小,金寶的兩個表兄弟居然從頭到尾沒有被吵起來,可見白天趕路消耗有多大。
不過木槿沒有再冒險給騾子餵水,反正剛才已經喝下去大半盆,總能夠堅持個幾日。
其實她心裡明白,這群牲畜遲早會因為缺乏水和食物倒在半路上,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儘量拖延。
因為有牲畜人家的家當都不少,沒有牲畜的人家,如果家裡老人受不住長途跋涉在半路上倒下,還會去有牲畜人家的車上略微歇一歇。
一開始時,其實好多人並不想旁人坐到自家車上來的,因為牛車上多坐一個人意味著壓力更大,但是一路上眾人相依為命,漸漸明白只有大夥擰成一股繩才能一塊走出災區,便默許了這個規矩。
木槿家裡車上就曾載過半路上走不動的老人。
雖說可能會因為這種事產生小糾紛,然而在大方向面前,他們只有犧牲小利才能保證大家都好好走出去,你拉人家一把,回過頭來你有難,人家自會幫襯你。
——
而今天,終於到了山窮水盡之際,人因為缺水渾身不得勁、漸漸喪失走下去的力氣,牲畜因為缺水腳步軟綿綿的,似乎再沒有一丁點拉車的力氣。
五月底已經非常接近夏日,或許整日整夜都在室外的緣故,木槿覺得現在比從前經歷過的酷暑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到中午,溫度應當在三十幾度快要四十度。
木槿原先的推測終於成真,這兩年極端天氣反覆出現,糟糕的氣候就是最根本的禍源。
大家沒有水喝,後面連汗都發不出來,整個人就像層層包裹住無法散熱的大火爐,只需要一個引子就能原地爆.炸。
王寶山把牛牽到一旁,家裡人輪流躺在車底下乘涼,剩下的人就拿一塊床單或者寬大的衣裳罩在頭頂上,借著那點子陰影涼快一番。
自打十天前溫度越發熱起來以後,車隊就選擇了在晌午時分停下一兩個時辰歇息,等稍微涼快些再趕路,而且現在天長起來,天黑的時間比剛出發時要晚上將近一個時辰,正好便利了他們這群趕路人。
等過去最熱的時間段,王寶興敲響手中銅鑼喊大夥上路時,居然有幾戶人家賴著不肯起來。
有人哭喪著臉說:「族長,反正咱們尋不到水,早晚得渴死,還不如老老實實停在此處等死呢,做甚要繼續往前走,那不是白白給閻王送命嘛!」
他話剛說出來,就引來一陣附和聲。
自從剩下水不多以後,每每經過村莊或城鎮,王寶興都會打發人進去查探是否有水,可最近運氣不好,一直沒有經過比較大的城池,只路過幾個村莊和小鎮,裡頭皆人去樓空,水井也已乾涸。
路上一波波被他們超越的災民的結局似乎就在昭示著他們的未來,自己的屍體遲早也會成為後來者前進的路標。
現在的王寶興,已經沒有昔日地主老爺的威風,單看外表,他與普通的逃荒人已看不出任何區別:髒亂的衣衫、刺眼的白髮、因為缺水而乾裂開的嘴唇……
現在的他,就是無數逃荒難民的一個縮影而已。
說實話,每家人手裡頭多少還剩著幾口水,照樣可以繼續往前走,最讓人難過的是前路茫茫、看不到一丁點希望。
與其白費力氣往前趕路,還不如在此處停下等死,反正都是死路一條,且無法回到世世代代居住的家鄉,葬身此地還是前方對他們而言沒有任何區別。
不少人是這般想的,木槿家裡,連崇武都沒有了繼續往前走的鬥志。
他每日挑著沉重的擔子,被太陽照著渾身發熱,但因為缺水,一滴汗都發不出來,身上燥得慌,燥得他想要原地了結自己。
有人想要停下等死,有人想要繼續前行,兩股人吵得不可開交之際,劉福貴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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