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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8:00:58 作者: 王玧
木槿回頭一看, 是村裡的劉福貴。
劉福貴旁的地方沒傷到, 就是大腿被山石給割破了。
從災年到來以後, 他運氣似乎一直都不怎麼好, 先是家裡糧食差點被人搶去,中間長子被傷到腿,現在自個兒又好死不死被石頭給割傷, 信風水的劉福貴甚至覺得自己或許衝撞了哪路神靈,以至於神靈這般懲罰他。
難怪劉福貴如此想,其他人即便在山路上摔倒, 可能只是磕到碰到, 頂多疼上幾天, 只有劉福貴倒霉到摔倒都要順著石頭滾兩圈,把大腿都給劃破的程度。
血一點點從棉褲裡頭滲出來, 不光劉家人, 隊伍里其他見到的人都忍不住抹一把冷汗,即便現在天氣轉暖, 他們仍未脫下厚重的棉衣, 穿這樣厚實的衣裳, 血都能滲出來, 可想而知傷情該多嚴重。
劉福貴發出吃痛的哼唧聲, 但凡他小心一點, 都不至於落到如此地步。
劉福貴幾個兒子把他抬到平地上,把父親的褲子脫下來查看傷勢。
如果放在以前,當眾被脫下褲子,只要那人不是沒臉沒皮肯定會覺得羞恥,但劉福貴疼到只能發出哼唧聲,連話都說不利索,更逞論羞恥呢。
看到父親大腿上半尺長的口子,幾個兒子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如果在家裡,他們必定要去柳橋村請大夫前來診治一番,現在荒郊野嶺哪有大夫影子,要想活下去只能看命夠不夠硬。
王寶興指揮車隊裡其他人將各家車停到官路上,然後才帶著王崇遠過來瞧劉福貴。
王崇遠見劉福貴的傷口長且深,心下一驚,他當初剿匪受傷,傷口都沒有劉福貴這樣深。
劉福貴因為疼痛,嘴唇都被他咬出血,說實話,他真不明白,當時只不過踩到一塊光滑的石頭而已,怎麼就往前一直滾下去數十米呢。
滾下去時,劉福貴腦袋裡頭一片空白,接著大腿上很快傳來一陣刺骨的疼痛,疼痛從此占據他所有的思考空間。
災荒到來以後天下大亂,官府都沒有足夠的藥材,更逞論朝不保夕的平民,當初王崇遠受傷還是靠縣太爺賞賜的藥物才僥倖活下來,劉福貴連藥材都沒有,受傷又這樣嚴重,活下來的可能實在太小太小。
王寶興推王崇遠上前:「愣著做甚,還不趕緊過來去包紮!」
整個隊伍裡頭都是莊稼漢,沒有一個人懂醫理,只有王崇遠因為在縣衙經常見到同僚受傷,略微懂得如何包紮。
王崇遠感覺一個腦袋兩個大,讓他扛著大刀打仗還行,包紮卻著實不太會。
王崇遠猶豫著說:「缺醫少藥的,我不曉得咋做啊……」
王寶興早年忙著讀書考功名,跟長子相處時間並不多,且他年輕時還愛擺著張臉,以至於王崇遠打心底里害怕父親。
王寶興:「就按你從前看見的那般包紮。」
王崇遠硬著頭皮上去替劉福貴清洗傷口,一轉眼瞥見劉家人全拿一副充滿希冀的眼神看著他,崇遠愈發心虛。
王寶興又問栓柱:「你那裡還有傷藥嗎?」
還在王家村時,柳橋村曾過來搶糧食,栓柱受傷之後靠木槿給的藥物才活下來,王寶興尋思著萬一沒用完還能接濟一下劉福貴。
栓柱搖頭。
當初木槿給他的藥實在有限,加上栓柱受傷極重,即便後頭止住血,栓柱也一直用著直到用完為止。
在栓柱心裡,藥物難得,用的越多好的越快。
木槿空間裡倒有不少藥,不過她實在不敢拿出來。
逃荒以後,她明面上的東西皆放在家裡車上,家裡人清楚她有多少家當,如果這個時候突然拿出藥來,不說旁人,王家人第一個出來懷疑她。
而且距離許天賜去世已經一年多,藥在再怎麼禁放都不能放上快一年半還跟新的似的,來到這個世界越久,木槿越明白身邊人們究竟有多迷信,她可不想被懷疑是妖魔鬼怪,然後去沉塘。
這個沉塘的說法並非木槿的臆想,而是真實存在的。
木槿跟有糧媳婦一起解手時,有糧媳婦說她娘家族裡有個婦人原本好好一個人,後頭不知為何,生完孩子整天呆呆坐在家裡,不僅不做活,連孩子都不管,婆家覺得有髒東西附在她身上,一開始往婦人身上倒狗血,結果婦人情況一直沒有好轉,婆家怕給家裡招惹來邪祟,便將她沉塘。
「那她娘家不加阻止嗎?」木槿問。
有糧媳婦一個勁直笑:「如何阻止,既嫁過去就是婆家的人,娘家哪能多管閒事。」
有糧媳婦沒有說,一旦阻止,婆家定會將婦人遣送回娘家,糧食本來就不多,哪有餘力多養一個大活人?
木槿聽著劉福貴痛苦的哼唧聲,恨不能堵上耳朵。
有前車之鑑,她一個勁告訴自己,幫人可以,但不能搭上自己的命去救人。
王崇遠用乾淨的布條替劉福貴把傷口綁好,就算沒辦法立馬把血止住,不過血流的比開始少很多。
劉家人將劉福貴架到木板車上斜坐著,劉福貴疼痛至極還不忘祈求上天讓自個兒平安挨過劫難。
也因為劉福貴之事,車隊提前找地方停下駐紮。
整個車隊裡氣氛格外壓抑,就連平時同劉家關係不睦的人也沉默無比。
大家曉得逃荒的人十個裡頭能活下來一個都極為難得,像他們這般一個不落走到現在的隊伍更是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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