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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7:51:22 作者: 喃喃果
她連忙擺起手來, 打斷了謝蘊的未竟之語道:「沒有!我沒覺得委屈, 世子你也不用派人過來, 我習慣了一個人住的……」
一句話說到一半,她不意對上了謝蘊的眸子。依舊深不見底、漆黑依舊, 極深處卻藏著星點的笑意。
阿嫵頓時明了——謝蘊在故意逗她。
他分明領會了她的意思, 卻故意往歧路上引!
她有些氣悶地鼓起朱唇。片刻之後,自己也繃不住地笑出了聲來:「世子, 你明知道我不習慣有人近身侍奉, 還要故意說這些話讓我為難。」
不過, 謝蘊肯與她談笑, 倒也讓阿嫵欣慰了幾分。
她隨手撿起池塘邊上的零碎石子, 使了巧勁投入水中。清圓的池面上, 立刻盪起了一連串的漣漪。
「不過,世子你要是當皇帝不自在,咱們就不當這個皇帝了,如何?」
謝蘊輕輕搖頭:「職責在身,怎能說放就放?」
阿嫵眨了眨眼:她就知道會這樣。
她熟讀儒家典籍,自然諳熟上古共治、虛君實相的典故。可衍朝離三代遠矣,謝蘊坐上了龍椅,肩上便擔負著一份沉甸的責任。即使他不戀權柄,可若是沒有更合適的人選時,他也不會貿然把天下百姓的生計交託旁人。
可這個困局,並不是沒有破解之法。
「你若覺得貿然離去不負責任,不如從宗室中養出個能替你擔得起責任的人,不就好了麼?我看三皇子就不錯,他性子機靈,同世子你關係又好。」
話一說完,阿嫵就笑出了聲。
「怎麼?」謝蘊凜聲問。
「沒什麼,只是在想你我之間的話,若是不慎傳了出去,怕是不知要惹來多少人側目了。」
皇位,這天下多少人視若珍寶、卻觸手難及之物,在他們口中卻渾似個燙手山芋一般。
阿嫵一邊想著,一邊又望向了謝蘊。
但這對於他而言,好似又那般理所應當。多少人為了皇位可以出賣親情人倫、變成六親不認的冷血之人。但在謝蘊眼裡,這天底下獨一份的權柄,甚至不及他的君子之道重要。
謝蘊忽地望向她:「這確乎是個好主意,只是阿嫵捨得麼?」
阿嫵與謝蘊相處日久,知曉他並非當真是詢問她舍不捨得,只是拐彎抹角地朝她討要一份承諾。
於是,甜言蜜語像不要錢似的,從她的檀口中湧出:「我有什麼捨得或是不捨得的?世子你若是世子,那我就是世子妃。你若是皇上,那我就是皇后。只要你肯把身邊的那個位置留給我,我就沒有什麼捨不得的。」
方才在謝蘊的雙親面前,她還有些羞赧。這下倒是毫不客氣,以他妻子的身份自居了。非是她兩面三刀,只是她知曉,眼前的這個人,需要她餵上一顆又一顆的定心丸。
彌合謊言帶來的舊傷,尚且需要一段時日。這段時日裡,他們兩個人都要努力信任彼此、推心置腹,方能平復傷口。
果然,聽了這話,謝蘊眼底的不安又散去了許多。
一隻手撫上阿嫵的鬢髮,捻起她如雲鴉發間落下的花絮:「從許久以前,那個位置就為你留著了。」
「許久以前,那是多久?是世子你去西北的時候麼?」
阿嫵記得,世子出發去西北之前,曾經與她訴過一次情腸。那一日別院燈火通明,兩人聊了徹夜也不覺睏倦。謝蘊還飲酒過度,非要纏著她,問她心裡有自己幾分?
「不,比那還要早很多。」
謝蘊閉了閉眼,舊事恍似歷歷在目:「是你第一次來王府做客的時候。」
「啊。」
那個時候,他甚至還沒挑明對她的求凰之思呢。
阿嫵既感到愕然,又覺得在情理之中。謝蘊這般端方持重之人,總不可能貿貿然,就與人有一段露水姻緣罷?
他既然開了口,便是在心底規劃好了後路。也就是說,把自己當作了他的妻子。
阿嫵感慨地搖了搖頭:她只是沒想到,會那麼早罷了。
回憶起從前的舊事,總是免不了想起與「陳甫」有關之事,阿嫵生怕謝蘊也想起來平添尷尬,連忙改換了話題:「世子,我們在池塘邊待得夠久了,你再領我去旁的地方逛一逛,好不好?」
謝蘊看穿了她的心思,也不點破:「好。」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不若去一趟街市上,如何?謝某突然想起來,有一件事還沒來得及辦。」
街市?
阿嫵面露訝然之色。謝蘊如今貴為一國之君,有什麼事情是非要自己親自上街的呢?
「好啊。」她沒多想便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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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嫵端坐在馬車中,吹著冰鑒中傳來的絲絲縷縷的涼風,只覺得悔不當初。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謝蘊所說的必須親自要在市井間所辦之事,竟然是去聽她所寫的《關鎖記》評書。
她無力道:「世子,你叫說書人進宮講給你聽,不好麼?」
「不好。」謝蘊道:「若是那樣,旁人只以為我對舊朝不滿,彈壓救朝臣子。但謝某隻是想親耳一聽阿嫵的大作罷了。」
「……」
對了,她忘了謝蘊現在身份不一般,一舉一動皆會引來猜測。不是從前隨心所欲的淮安王世子了。
可是……可是……
當著謝蘊的面,眼睜睜看著他欣賞自己的作品,對她來說屬實有些難堪了。光是想上一想,臊意就要湧上麵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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