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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7:29:11 作者: 一枝春茶
宋寧坐在小几前支著下巴,打量著他,只見他眼底泛著隱隱的青紫,渾身上下透著濃濃的倦意,忍不住擔憂道:「相公,最近你們翰林院的事情很多嗎?怎麼日日都這麼晚才回來?」
杜蘅一口氣將碗裡的甜湯喝完,放下碗,伸手握住她的小手。
「往後別等我了,困了就先去睡吧。」
宋寧搖搖頭,打了個哈欠。
「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今日出去看好了幾處地段的宅子,環境清幽,出入交通便利,到你們翰林院也不算太遠,等到娘和樂娘過來……」
他盯著她興致勃勃的臉,目光突然閃爍了一下,艱難地開口道:「買宅子的事情先緩一緩吧。」
宋寧突然有些不明白了,買宅子的事情還是他先提出來的,怎麼如今又不急著買了。
杜蘅起身走到她身旁,低頭看著她帶著疑惑的小臉道:「你從前不是說過有機會想跟阿邁德先生下南洋去瞧瞧嗎?明日有兩個經商的同鄉要帶家眷回鄉祭祖,你若是跟他們同路回去,說不定還能趕上這一季南下的商船。」
宋寧看著他黑沉沉的眼睛,眼底的疑惑更深了,好半晌才開口道:「我明白了,我……現在就收拾行李,明日就跟那些人回府城去。」
說著便要起身去收拾東西,杜蘅一把將人拉進懷裡,手掌安撫地貼著她的背脊,下巴蹭著她的頭頂。
「先聽我說,我絕不是要趕你走的意思,只是眼下我的確被一些瑣事絆住了,實在抽不出身。你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因此我想……你可以先回府城去,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情。等到這邊事情都安排妥當了,我再接你和娘、樂娘過來好不好?」
宋寧身體僵直地靠著他,有些心疼又有些心酸,伸手環住他勁瘦的腰。
「好了,不用解釋了,我知道了。」
宋寧走後,杜蘅更是每日將自己沉浸在繁雜的公事中,比從前更忙了幾分。
六月的天,孩兒的面,方才還是晴空萬里,下一刻就下起瓢潑大雨來。
六月的京城也悄無聲息地變了一次天。
御史台聯名上書,彈劾內閣首輔高桓及其子時任戶部尚書的高凌徇私舞弊,結黨營私,貪墨公款,其中就包括年初朝廷撥給北部雪災的賑災銀子六十餘萬兩。
巡按御史趙昆帶著北部三府的十餘名災民到殿前面聖。
災民們聲淚俱下,講述了以高凌為首的官員們是如何在當地盤剝剋扣賑災銀糧,導致他們家破人亡,眼睜睜看著母親妻兒活活餓死的慘狀。
皇帝聽後龍顏大怒,當即下令嚴查高家父子的罪行。
果不其然,賑災一事還只是冰山一角,一經盤查後,高家父子及其親信多年來利用職務之便,縱容手下人強搶民女、搶占民田等諸多人神共憤的惡行更是罄竹難書。
此事牽連甚廣,朝廷上有不少人或受高桓父子提拔或與高黨有過不少來往。
高家的事情一經揭露,朝中人人自危,生怕累及自身。
偏偏皇帝下定了決心要扳倒這位從他八歲登基起便把持朝政的舅父,有不少堅定的帝黨站出來擁護這一決定,眼看著風向就要朝著一邊兒倒了,高家父子萬死難贖其罪。
就在這時退居後宮禮佛多年的太后站了出來,以絕食贖罪相要挾,懇請自己的兒子放年邁的舅父一條生路。
很快便有一批人站出來為高家父子洗脫罪名,聲稱首輔執掌內閣十餘年,兢兢業業,鞠躬盡瘁,此時他們只是受了小人蒙蔽才鑄成大錯,懇請皇帝從輕發落。
兩派人僵持了好多天也沒個結果,一邊是太后一邊是皇帝,為臣的誰都得罪不起,只好每日小心行事,盡力做好分內之事。
這日杜蘅與同僚從翰林院出來,一聲驚雷自天而降,傾盆大雨接踵而至。
年輕的同僚忍不住抱怨道:「得,這天還真是說變就變,杜兄,你帶傘了嗎?」
杜蘅含笑點頭,回身取了桌子底下一把大黑傘準備與同僚一道回去,才走了兩步忽聽得身後有人喚道:「杜編修,留步!」
杜蘅回身,抬高傘面透過重重雨霧望過去,就看見御史趙昆帶著人過來了。
他認識趙昆,是在皇帝的宴席上,趙昆認得他,卻要從盈川縣那場縣試說起了。
杜蘅抱歉地朝同僚笑了笑,將手中傘遞了出去,跟著趙昆上了一輛馬車。
趙昆帶著他穿過重重雨幕,七拐八拐進了一處隱蔽的私宅。
兩人在正廳內坐定,趙昆撣了撣身上的水珠,鷹隼一般銳利的眼睛望了一眼這位年輕的後生,開門見山道:「杜編修知道趙某找你所為何事嗎?」
杜蘅眸光微動也直言不諱道:「大人是為高家之事?」
趙昆十分讚賞地朝他點點頭,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他叫杜蘅來,的確是為高家之事。
當年在盈川縣縣試中陷害鄭林、毆打蘆山書院的學生的高家父子與京城這一對位高權重的高家父子本是同宗,也是他們的犬牙,更是沒少仗著高家在京中的勢力草菅人命、魚肉百姓。
他早就派人查過當初江家來接杜蘅和江澄的馬車墜河之事便是這對父子的肆意報復。
好在他們陰差陽錯躲過了一劫,事後朝中暗中派人盯著高家,才令他們父子稍微收斂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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