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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6:31:49 作者: 山河不倦
    結髮……

    祝珩望著滑落在身前的雪白髮絲,心中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祝珩就披了大氅,帶著塔木與裴聆出了府,尋找賣首飾的鋪子。

    塔木好奇:「主子,你要買什麼東西?」

    「耳飾。」祝珩環視四周,視線在一家家鋪子上掠過,「男子戴的素環,最好是可以定製,我往上面加點東西。」

    塔木思索了一下,道:「首飾鋪子很少接這種活計,最好是找可以做手工的鋪子,在北域,有很多兒郎會親手做飾物贈予傾慕之人。」

    祝珩挑了挑眉:「哦?你知道的這麼多,以前做過?」

    「不不不,我沒有做過,我還沒喜歡過別人呢。」塔木連連擺手,臊紅了臉,「我以前陪將軍去過,那裡不僅能做首飾,還能做些有趣的小玩意兒。」

    祝珩摩挲著玉珠手串,燕暮寒的手藝莫不是這樣學來的?

    「燕暮寒做過什麼?」

    塔木撓撓臉:「將軍做了一盞花燈。」

    祝珩微愣:「花燈?」

    「対,是那種蓮花一樣的花燈,放進河裡的。」塔木用手比劃著名,感慨道,「每年的九月十七,將軍都會親手做一盞花燈。」

    九月十七……

    祝珩心緒繁雜,九月十七是他的生辰。

    南秦有花燈祈福的風俗,生辰的時候,親友會放一盞花燈,在花燈上寫下祝福的話語,隨著河流送到神明面前。

    燕暮寒的花燈是為他放的嗎?

    祝珩心口發燙,在他不知道的歲月里,有人每年都為他親手做一盞花燈,將一句生辰快樂揉進了漫天風雪之中。

    年復一年,燕暮寒在偷偷為他祈福。

    祝珩去了燕暮寒曾經去過的手工鋪子,銀環需要專業人士來打磨,他拿了紙筆,自己畫了耳飾的圖紙:「照著圖案做,流蘇我自己往上加。」

    將圖紙交給鋪子裡的夥計後,祝珩挑了個角落裡的位置,塔木和裴聆去拿需要的材料,他則捋著頭髮,剪了一縷下來。

    用鎮紙壓住髮絲,祝珩捻成幾股,將之編在一起。

    還沒編完,身旁忽然投下一片陰影:「祝軍師,好巧。」

    祝珩抬眸,金折穆笑吟吟地搖著扇子,他沉默了一下,十分不解地問道:「冬天扇扇子,你不冷嗎?」

    金折穆臉上的笑意僵住,不悅道:「不冷,你不覺得我這樣很是文雅風流,與其他人格格不入嗎?」

    「是格格不入。」

    別人都很正常,只有你像個傻子。

    祝珩低下頭,繼續編頭髮,他本以為金折穆自討沒趣後就會離開,誰知這人竟然拉了條凳子過來,直接坐在他身邊。

    「祝軍師,燒穢那天的酒好喝嗎?」

    祝珩沒空搭理他,隨意地「嗯」了聲。

    金折穆撐著額角看他,語調輕慢:「我花了那麼多銀子,軍師就不能多跟我說幾句話?」

    祝珩手上動作不停,道:「出門左轉,兩條街後右轉,再過三條街,去吧。」

    金折穆在思索了半天,才知道這路線是去哪裡的:「初雪樓?我去那裡幹嘛?」

    「去一擲千金,找人陪你說話。」祝珩語氣嘲弄,「那邊有男有女,你想找誰就找誰,找十幾個人圍著你嘰嘰喳喳都行。」

    金折穆:「……」

    塔木和裴聆抱著材料回來,警惕地瞪著金折穆,塔木至今還記得他扔出去的扇子,生怕他再扔一次。

    「軍師無趣啊!」金折穆故作嘆息,看見他用頭髮編的流蘇,「這是結髮為夫妻的意思嗎?」

    祝珩動作一滯:「不是。」

    不是夫妻。

    在文人騷客的筆下,頭髮往往與情絲聯繫在一起,像是結髮為夫妻,像是白頭不相離,就連出家侍奉佛祖,也講究斷去三千煩惱絲。

    祝珩沒想這麼多,他就是覺得自己的發色與燕暮寒很相配。

    冥冥之中大抵也存了丁點兒私心,想讓燕暮寒戴上屬於他的東西,如同鳥禽會贈送羽毛一般,既有親近的意思,又有些許標記的想法。

    金折穆哂笑:「送給燕將軍的?」

    他很是疑惑地打量著祝珩,問得情真意切:「你怎麼會和燕暮寒在一起,他是雪山上長大的狼崽子,你雖名聲不好,但也掛著個金枝玉葉的名兒,你們兩個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去,怎就看対了眼?」

    塔木不服:「我們將軍怎麼了,將軍很好,和主子很相配!」

    裴聆小雞啄米一般點頭:「沒錯,沒錯!」

    祝珩失笑,將做好的流蘇用銀線紮緊:「那依金公子之見,我該配什麼樣的人?」

    「那當然是……」金折穆張了張嘴,一時間竟找不出合適的人選,像祝珩這樣的人,占盡了極端,和誰一起都不相配。

    素環做起來不麻煩,很快就做好了,夥計將之送上來,尾指粗細的銀環,兩個扣在一起,若是戴在耳朵上,行走間會碰撞出叮叮噹噹的輕響。

    實物比祝珩想像中還要好看。

    弄好流蘇之後,祝珩用絹布包著耳飾,起身:「先走一步,回見。」

    金折穆跟著站起身,嚷道:「誒,別急著走嘛,祝軍師,祝小郎君,我新收到了一封家書,是在我家做客的人特地寫給你的,你不想看看嗎?」

    只有祝子熹會給他寫信。

    祝珩面色冷肅,伸出手:「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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