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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6:31:49 作者: 山河不倦
難道發生的一切都是他幻想出來的?
酒勁湧上來了,燕暮寒捂著額頭,靠在門上,咽喉處湧起一股刺痛感:「祝珩,祝珩,祝長安……他人呢,他在哪裡,我問你們他人去了哪裡!」
「主子他睡……」床上空蕩蕩的,塔木傻了眼,「主子人呢?」
裴聆被嚇傻了,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主子說要去書房。」
昨晚他們三個人一塊等到半夜三更天,也沒等到燕暮寒,祝珩讓他們兩個先睡,後來他聽見開門的響聲,以為是燕暮寒回來了,定睛一看才發現是祝珩。
「砰——」
一陣疾風推開了門,吹進來一地的雪。
塔木和裴聆緩過神來的時候,燕暮寒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一扇被吹得吱呀作響的門,要掉不掉地掛在牆上。
燕暮寒一路跑到書房,滿臉猙獰,猶如野獸踩到了捕獸夾,周身籠罩著一股陰沉的氣息。
府中的下人見到他,知道他這是又犯渾了,都低著頭不敢靠近。
燕暮寒早就自立門戶了,離了長公主的轄制,他那瘋子一般的凶性再無人能管得住,隔三差五就得折騰一陣,每每將自己折騰得傷痕累累才罷休。
這次帶兵南征,回來後消停了近一個月,沒成想又犯了病。
看他衝進了書房,下人們才敢動作,小聲議論著,臉上有懼色,但更多的是惋惜。好好的一個大將軍,前途無限,偏偏有瘋病。
在看到祝珩的一瞬間,燕暮寒就冷靜下來了,他扶著書房的門,輕輕關上:「抱歉,我動作太大,吵到你了。」
「你喝酒了?」祝珩嗅到了一股酒氣,擰起眉頭,「可是軍營中出了事?」
他睡不著,又無事可做,索性來作畫打發時間了。
燕暮寒走近,看到桌上鋪開的宣紙,上面畫的是一處山色,在深山之中,露出了一點佛家寺廟的門:「這是明隱寺嗎?」
祝珩沒想到他連明隱寺都知道,愣了下,點點頭。
「長安想回去了嗎?」燕暮寒雙手撐著桌面,眼睛發紅。
祝珩放下筆,舉起手碰了碰他的額頭:「好涼,昨夜是不是沒有休息好?」
燕暮寒一下子泄了氣,捂住貼在額頭上的手,不讓他抽回去,低低地應道:「是,你不在身邊,我睡不著。」
祝珩笑了聲:「那我沒來北域的時候,你都不睡覺的嗎?」
燕暮寒撐著桌子,俯身抱住他,一身霜冷的氣息和酒意織就了密不透風的大網,將祝珩包裹在其中:「我在夢裡見你,勉強能睡一會兒。」
這像是句情話。
祝珩有些不自在,推了推他:「鬆開點,勒得慌。」
「哦。」燕暮寒鬆開一點力道,但很快又收攏手臂,像是怕懷裡的人跑了一般,「長安,你答應給我當軍師好不好,你答應了我就鬆開。」
祝珩想撬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面都裝了什麼,讓一個敵國皇子給你當軍師,你怕不是瘋了。
燕暮寒卻像知道他的想法,循循善誘道:「我攻下了南秦一十二座城,你就不想把這些城拿回去嗎?你就不怕我再次揮師南下,覆了南秦?」
他願意做個被迷昏了頭的大將軍,將一切拱手獻上。
「不想,我與南秦皇室已無瓜葛。」從祝子熹出事開始,他就失去了對德隆帝的最後一絲期待,「你若是攻下了四水城,打到南秦大都,我還要謝謝你。」
燕暮寒忽然笑了聲:「原來你不在乎南秦了,真好,真好……」
祝珩不要南秦了,那就不會回去,會一直留在北域,陪在他身邊。
早飯已經做好了,下人送來了熱水,站在書房門口。
祝珩推不開他,燕暮寒從剛才就在念叨著「真好」,說什麼也聽不見,祝珩無法,只得捏著他的後頸,在那塊柔軟的皮肉上掐了掐:「來人了,鬆開。」
像捏貓一般。
祝珩沒抱希望,話音剛落,燕暮寒卻像被捏住了命門的貓一樣,乖乖鬆開他:「長安,我來服侍你洗漱!」
他說完就大跨步去了門口,從下人手裡接過銅盆,放在桌上。
水是熱的,泡了一些驅寒的草藥,燕暮寒拉過祝珩的手按進熱水裡,撩著熱水往他手腕上沖洗:「多泡一泡,手就不會那麼涼了。」
燕暮寒是執拗的性子,決定的事很難更改,祝珩懶得多嘴,由著他伺候自己淨手。
泡完了,燕暮寒又拿起布巾,一點點擦著他手上的水,連指縫裡都沒放過,仔仔細細地擦拭過去。
祝珩覺得自己的手已經不是手了,是件貴重的寶貝。
「洗乾淨了。」他呼出一口酒氣,帶著堪稱天真的爛漫神情,「長安,我幫你滅了南秦好不好?」
祝珩眸光一顫。
燕暮寒湊近了些許,灼熱的鼻息幾乎撲到他的臉上:「長安是最最尊貴的人,要做南秦的皇帝,我做長安的……」
大將軍?
君臣之間過於疏遠,不是他想要的關係。
有一個稱呼浮上心頭,燕暮寒被那兩個字燙得呼吸不暢,在酒意的烘托下,他覺得自己似乎還在夢裡。
在夢裡,只要說出口了,一切都會實現。
「我做,我做你的皇后,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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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穢一事是北域的舊風俗,流傳已久,燈火長明一夜,從傍晚開始,長街就是亮著的,家家戶戶的門口都掛上了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