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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6:31:49 作者: 山河不倦
祝珩眸光微動,收斂了笑意。
「不管將軍做過什麼,他幫了我,就是我的貴人,如果我因為傳聞否認將軍對我的幫助,那不就是恩將仇報、不識好歹嗎?」裴聆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小聲道,「反正我覺得將軍對您挺好的。」
悉心照顧,百般呵護,怎是一個好字可以概括的。
傍晚時分的日光照在城牆上,給森森的白骨上打上了一層金輝,像是佛祖隨手揚下的一把香灰,藉此超度亡魂。
祝珩突然想起第一次參加宮宴的事。
那時他七歲,祝子熹加冠,繼任國公之位,向聖上討的第一個恩典就是帶他進宮參加宮宴。
祝澤安戰死沙場,剛過頭七,許是不想寒了朝臣的心,聖上同意了。
在宮宴上,他見到了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祝珩被老和尚和祝子熹帶大,看到的世界都是善,他渴望手足情深,怎料示好換來的是嘲辱。
皇室的子嗣自恃身份,看不上他這個災星,他那被群臣誇讚的大皇兄暗中算計,偷偷將他推進了湖裡。
年關臘月,湖面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祝珩被救上來的時候,已經是進氣多出氣少。
他永遠忘不了那天,他奄奄一息地跪在地上,他高高在上的父皇沒有一句關心,反而借勢責罵他,打壓祝子熹,打壓祝氏。
閻王殿裡走一遭,能看清很多事。
從那之後,祝珩就知道他和尋常百姓家的孩子不同,他的父皇不喜歡他,他的兄弟姐妹們厭惡他,恨不得他去死。
也是從那時候起,祝珩開始變得沉默,只有在明隱寺、在祝子熹面前,才會隨意一些。
老和尚常常勸導他,人隨著心走,可人心都是偏的,世間的是非善惡並不絕對,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立場。
所以一個人的好與壞沒辦法準確定義,只能衡量。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裴聆小心翼翼地問道。
祝珩收回思緒,搖搖頭:「不,你說的很好,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活了這麼多年,竟然還沒一個孩子看得通透。
父兄棄他,燕暮寒護他,對他來說孰好孰壞,不在於南秦北域的身份差異,只在他的心。
裴聆好奇道:「什麼事?」
祝珩負手而立,眉眼帶笑:「聽聞冬日的延塔雪山風光獨絕,我在大都蹉跎了二十載歲月,去看一看或許是幸事。」
裴聆怔怔地看著他,總覺得眼前之人好像不一樣了,眉宇間的鬱結之氣散了。
祝珩拍了拍他的頭:「走吧,再耽擱下去天就黑了。」
兩人朝著觀音寺走去,身後不遠處的樹後,一根樹枝被狠狠折斷。
塔木嚇了一跳:「將軍,你怎麼了?」
燕暮寒站起身,從樹後走出來,他陰沉著臉,扔下手中的樹枝:「他摸了別人的頭。」
祝珩不喜歡肢體接觸,除了帶他回來那天同騎一匹馬,這麼多天了,他們都沒有過其他的接觸。
連拉手都隔著一層衣服。
「他摸了那個人的頭。」燕暮寒快氣瘋了,他今日沒有戴面具,少了幾分陰狠,憤怒之餘又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委屈,「他都沒有摸過我的頭。」
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祝珩都沒有對他做出過這樣親昵的舉動。
燕暮寒滿心都是酸意,咬牙切齒:「我想殺了那個人。」
「將軍三思,你殺了裴聆,誰來陪殿下說話解悶?」塔木心情複雜,裴聆很崇拜燕暮寒,要是知道燕暮寒都沒記住他的名字,還想殺了他,估計會哭出來,「再說了,那根本不是摸,是拍,就跟我拍這棵樹一樣。」
說著,塔木拍了拍樹幹:「是拍,沒有一點喜歡的拍,很討厭的拍。」
「可是他笑了。」
祝珩被他帶走之後,第一次笑得那樣開心。
燕暮寒低下頭,喃喃道:「如果我殺了裴聆,他會生氣吧?他一定會生氣的,生氣了,就不會再理我了……」
塔木從沒見過他這樣,滿心擔憂:「將軍,你怎麼了?」
「我沒事。」燕暮寒按了按眉心,突然問道,「你覺得我的南秦話說得怎麼樣了,有沒有比裴聆說的好?」
塔木無語望天,委婉道:「將軍,你是不是忘了,裴聆算半個南秦人,你和他比誰南秦話說的好……」
你是瘋了嗎?
燕暮寒橫了他一眼。
塔木立馬改口:「當然是將軍說的好。」
「哼,我早晚會比裴聆說得好。」燕暮寒扯了扯衣領,他今日穿了一身南秦的服飾,不太適應高高束起的衣領,「到那時候,就不用外人陪他聊天說話了。」
他會陪著祝珩,其他的人都滾蛋。
燕暮寒為了學會南秦話,沒日沒夜地練習,塔木都看在眼裡:「將軍,你要帶殿下回北域,以後你們住在北域,又何必學南秦話,該讓他學北域話才對。」
「你不懂,他那麼好,如果學會北域話,肯定會被更多人喜歡。」燕暮寒摸了摸腰間的彎刀,聲音涼涼的,「他只要和我一個人說話就好了,喜歡他的人多了,我處理不過來。」
塔木後背一涼,暗暗在心裡慶幸,還好自己不喜歡祝珩,不過他真的不明白祝珩有什麼好的。
除了那張臉。
但僅僅有一張臉有什麼用,天下美人眾多,憑燕暮寒的身份,想找傾城傾國的美人也是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