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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6:04:27 作者: kreep
    抽出一張餐巾紙,吐出嘴裡快要嚼爛的泡泡糖,池果子抬眸輕哼,似有一笑。

    「你真是可怕。」

    林深面不改色,頭也不抬,薄唇微啟。

    「多謝誇獎。」

    ……

    不知過了多久,細涼的雪花落在身上,化作一片片小小的水漬,浸濕了本就染血的衣裳。

    宋凌雲是被凍醒的。

    醒來時,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胸口起伏得厲害,難受得很。

    勉強穩下呼吸,目光朝周圍草草過了一圈,四下安靜,空無一人。

    扶著樹慢慢站起來,疼得有些喘不過氣,手指按在粗糙的樹皮上,緩緩收緊。

    他大概知道自己身上的傷是什麼程度的。

    也知道那一槍確確實實打進了自己的心臟。

    他應該是死了才對……

    不信邪的,目光繼續往周圍拉遠,試圖在這片稀疏的林木中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林深……」宋凌雲低著頭,一手按胸,壓著氣喘,低低地喚。

    像是卯著一口氣要完成一件無論如何也要完成的事情,歇息片刻後,宋凌雲挪動腳步,朝樹林的深處走去。

    不遠處,池果子站在風雪之中,看著那道虛弱的背影沒入樹林深處,慢慢變小、消失。

    走幾步就要停一會,直到停下腳步,宋凌雲抬起冷汗淋漓的頭,看清了眼前的地方。

    ——這裡正是他和嚴歡遭遇埋伏的位置。

    在他碎片般的記憶里,嚴歡應該也中彈了,但他卻並未在這裡看見嚴歡的影子,只有地上的兩灘血間接證明宋凌雲的記憶應該是無誤的。

    但他暫時顧不了那麼多了。

    此時此刻盤旋在腦海里的只有一個念頭。

    如果你就是的話……

    如果,我想見你的話……

    按在樹上的手在穩下呼吸的下一刻離開,宋凌雲低喘著,步伐踉蹌,往前方的空地走去。

    「林深……」薄唇囁喏,宋凌雲低低喚著。

    「別走……」

    像是有些支撐不住,膝彎一軟,在離空地只差幾步的地方,整個人就這麼跪了下去。

    但下一刻就被一雙手穿過腋下,及時勾住了。

    池果子呼出一口氣,心道好險……

    「誰……」宋凌雲垂著頭,死氣沉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宋隊,不能跪。」池果子勾著人,保持著這個相對安全的姿勢,她說完,慢慢抬頭,將目光往上。

    ……饒是她再冷漠,多少也見不得這副模樣的宋凌雲……

    「……放開我……」

    「不行。」池果子平淡卻堅定,說道,「放了我們都得完。」

    「……」

    不死心,宋凌雲掙了兩下,但重傷在身的他哪裡是池果子的對手,拼盡全力也依然紋絲不動。

    「你身體裡還有子彈,」池果子試圖說些什麼來分散宋凌雲的注意力讓他放棄,想了想道,「不要浪費你家副隊提前預支的報酬。」

    勸人的同時,池果子的思緒也有些分散,她想起林深離開前和她說的話。

    話頭起於池果子,她問林深,山下的地震和其它災害會結束嗎?

    林深告訴她會。

    池果子還是覺得有些無法接受,問他:「如果你不答應離開,是不是就無法阻止那些即將降臨的災害?」

    林深沒答,片刻後垂下了眸,說:「是。」

    說完,他抬眸看她,「但我不是神,能做的不過就是延時罷了,至於能延多久……」

    池果子看著他,眼神淡淡的,卻很是認真。

    「反正再過個大幾十年,等我死了,也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聽出了話里的意思,池果子作為五隊裡隊伍最為特殊的隊長,敏銳非常,她問林深:「累加條件是什麼?」所謂延時,字面意思,打個比方,就像是消除遊戲,為了活得更久一些,就要想發設法去消除掉規定組合的方塊,延遲玩家的死亡。

    假定消除方塊就是玩家存活的唯一條件,那麼可能存在的變量在於,如果在這個條件上再加上時限,又或者是隨著遊戲深入,方塊的數量開始成倍增長,當增長到一定上限、或是在規定時間內沒能消除掉一定數量的方塊時,就代表遊戲結束,換局重啟。

    遊戲規則面對所有玩家,非常公平。

    所以同理,納骨堂之所以從未被任何人所研究發現,是否正是因為它就是規則背後的操縱或執行者,是高於人類、根本就不是他們努努力就能碰得到的東西呢……?

    如果真是她所想的這樣,再聯繫林深先前所說是納骨堂有求於他……或許,這東西存在本身就是為了維持某種平衡也說不定……

    而維持平衡的手段,就是降災。

    眼下災害退去,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它找到了比降災更好的手段,或者說……替代品。

    ——而這個替代品就是林深!

    對於池果子的問題,林深惜字如金,只反問了她一句。

    「按你來看,你覺得承受一次大規模群體性傷亡會給人帶來什麼?」

    池果子神色微動。

    大概是不能說出口的東西,林深沒告訴她答案,而是抬手,摘下骨戒,慢慢套進了宋凌雲的手指。

    沒有更多的道別,林深站起身來,拍去沾身的草葉,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樹林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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