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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6:04:27 作者: kreep
    站在空位邊上,宋凌雲抬手點了點桌子,問:「他怎麼沒來?」

    林深的同桌戴著一副厚厚的圓框眼鏡,想了想,小聲答道:「他媽媽去世了。」

    宋凌雲皺了皺眉:「怎麼回事?」

    同桌有些為難,但也還是小聲地透了底:「我也是上午去給老師送作業,不小心聽到的……好像,是清早去買菜的路上……出了車禍。」

    「行,知道了,你繼續畫吧,這件事記得別跟同學們說。」

    同桌雞啄米似的點頭,表示知道。

    「對了。」想起了什麼,宋凌雲又問,「他請多久?」

    同桌搖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老師沒說。」

    宋凌雲點點頭,順著座位繼續走,臉色卻越發地沉了。

    再不快點的話……

    再見到林深,是在兩周後的美術課上。

    相比半個月前,看起來更瘦了……

    裝作不經意地路過,屈指叩了叩林深的桌角,低聲提醒:「請假兩周,欠我一張課堂作業,今天補了吧。」

    林深點點頭:「……好。」

    天氣越來越冷,天色也黑得越來越早了。

    這節課沒布置作業,只要求畫自己喜歡的風景,畫不完也沒關係,所以放學後,教室里的同學陸陸續續,很快就走光了。

    又只剩下林深一人。

    但這回,宋凌雲沒有離開教室半步,而是和上次一樣,隔著條過道,坐在他邊上,看起了書。

    在畫筆有規律的沙沙聲中,摻著書頁不時翻動的聲音。

    忽然,書放下了。

    宋凌雲開口:「你在這畫,我去趟洗手間。」說著,就起身往後門的方向走去。

    「老……師。」一瞬間,像是有什麼在嘴邊就要脫口而出了,卻在看到人頓步回頭的下一刻掰了回來,林深自己也愣了,覺得自己剛剛想叫出口的,似乎並不是老師二字……

    「怎麼了?」宋凌雲看著他,問道。

    「那、那個……」林深喊得急,連說辭都忘了想,一時顯得有些無措,「別去那個廁所……」

    宋凌雲不解:「為什麼?」

    「因、因為……」林深支吾著,半晌,終於憋出了一個他自認為合理的解釋,「因為那個廁所很臭……」

    「……」宋凌雲沒忍住,笑了。

    「正常。」他道,「我不介意。」

    「可、可是……」不等林深再想出下一個理由,宋凌雲就轉身出去了。

    在原地急得牙齒逮住嘴唇就是一通亂啃,最後咬咬牙,林深還是硬著頭皮過去了。

    他沒騙人。

    這個廁所確實是這整棟教學樓最臭的。

    因為坑裡多了一個東西——

    一個未成形的嬰兒。

    不知道是誰留下的,但總之,就是紮根在這了。

    就算林深看得見,但他趕不走,也消不掉,就只能躲著。

    眼不見為淨……

    加上白天因為人多,大概是人氣夠旺,所以那東西就只待在坑裡,最多偶爾挪一挪肥胖的身軀。

    但到了夜裡,林深就不知道這東西會怎麼樣了。

    根據上回的經驗,他直覺,廁所里的娃娃一到夜裡,八成是要爬出來逛學校的。

    他怕出事。

    一路跑到了廁所門口,林深就這麼站著,攥著校服的衣角,捏成了一團。

    他不敢進去,只敢站在門口等。

    沒一會兒,宋凌雲就從裡面出來了。

    林深暗暗鬆了一口氣。

    看著傻站在廁所門口的林深,宋凌雲不解地看著他,「你也想上廁所嗎?」

    林深微愣,剛要搖頭,餘光瞥見邊上的洗手池,反應過來:「我……手髒,過來洗手……」

    看了一眼被彩筆染了好幾道的小手,宋凌雲不多說,徑直走到洗手池邊,開水洗手。

    林深緊跟上去,生怕宋凌雲洗完就把他丟下了。

    「不急,我等你。」

    本來就是做做樣子的,結果把手湊到水龍頭下面的時候才知道手有多髒。

    校服有些大,因為不想捲袖子,水龍頭的出水又大,林深洗一下就要伸一伸手,把袖子收高。

    手臂上的淤青夾著刮傷的血痕,在袖子收上去的那一刻,若隱若現。

    眸光微沉,林深洗完手,還沒來得及在空中甩干,就看見門口的人轉身要走。

    「老……老師……等等我……」又是那一瞬短暫的停頓。

    林深鬧不懂為什麼會這樣,只覺得心裡像是憋著一團什麼東西,漲得他有些難受。

    宋凌雲停步回身,順勢牽過了他的手。

    「你太慢了。」

    「……」濕漉漉的小手被身前的大手裹在掌心,林深一顆心懸著,低著頭,不敢說話。

    「跟我去個地方。」

    林深不解,但不管去哪,反正總比待在這廁所附近要來的強。

    宋凌雲帶他去了學校的醫務室。

    林深明白了。

    袖子下面的,被看到了……

    鑷子夾著沾了酒精的棉花,宋凌雲抬了抬下巴:「捲起來。」

    林深低下頭,片刻後,抬手,慢慢卷高了松垮的衣袖。

    ——全是青紫的痕跡淤在皮下,觸目驚心。

    但一塊塊淤青上的劃痕,卻是新的。

    宋凌雲給他清創上藥的同時,眉頭也皺得厲害,臉色沉得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陰雲,沉悶而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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