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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6:04:27 作者: kreep
「……你就安心地忘記一切,死在過去吧……」
……
……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
「林深,林深!你又上課睡覺?幹嘛,每天晚上是去偷雞了還是摸狗了?既然這麼愛睡,去,走廊睡去!」
清醒了,揉了揉被粉筆砸疼的腦袋,低頭默默出去了。
身後傳來一陣稀稀拉拉的鬨笑聲。
「都別看了,注意力都集中過來,我們現在講……」
林深靠著牆,站在走廊罰站。
校服是開春剛訂的,尺寸沒把握好,偏大了些,但對林深來說,這反而幫了他不小的忙。
低著頭,百無聊賴地跟著教室里的朗誦一起低聲,字字句句,毫無偏差。
他其實還是有在聽的,就是困……
語文是下午的最後一節課,站在走廊上看著緩緩西沉的太陽,林深低下頭,避開了那輪夕陽。
他不想回家……
放學了,學校里的孩子一個個就像脫了韁的小野馬,朝著校門狂奔出去,撲進了親人的懷抱。
林深背著書包,在校門口站了一會兒,一直等到校門口的人流逐漸散去,看了一眼腕上磨破了錶帶的手錶,不再等了,抬手攥住肩上的書包帶,往家的方向走去。
又是等不到的一天……
等下得順路去藥店買點藥才行……
因為種種原因,林深比同齡人要早拿到家裡的鑰匙,也比他們早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鑰匙對他來說,意味著可以及時救下母親的命。
站在門口,沒踏進家門,就聽見裡面傳來的叫罵和哭喊。
林深低下頭,捏緊了手裡的鑰匙。
他家,以前不是這樣的……
他的爸爸媽媽,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最好的爸爸媽媽。
至少,曾經是……
爸爸在外工作,收入可觀,媽媽全職在家,上學放學,都會親自接送他去。
他們甚至在林深四五歲時就早早買下了自己的小屋——一棟二層樓的小洋房,雖然地方偏了些,但性價比很高,價格不是一般的划算!
他們全款買了下來,精緻地裝修了一番,再放幾個月通風去味,然後拎包入住。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直到——
林深五歲那年,在自家的小車庫裡認識了一個「朋友」。
這件事持續了一年多後,終於,在某個午後,被母親發現了。
她怕極了,想著讓丈夫有事沒事多回來,就把這件事告訴了他。
林深的父親知道後,一時間,也是心神不寧。
以至於因為這件事情,父親在工作上總是心不在焉,問題頻出,最後被單位辭退。加上原先工作的地方是小型的老私企,用到的設備並不先進,甚至連半自動化都夠不上,而一個連電腦都不會用的技術員,註定要被社會的大流淘汰。
父親失業了。
家裡唯一的頂樑柱,垮了。
不是身體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然後,父親就變了。
一直等到門裡面的動靜逐漸平息,林深趴在門上,又聽了聽,然後才拿著鑰匙,轉開了門。
迎面就是一道黑影堵在眼前。
小小的身軀陡然一怔,不用多想,條件反射已經先一步帶著他抱頭蹲下,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要是他看不到那些該多好……
在父親充滿酒氣的打罵聲中,在日復一日的責備聲中,林深也開始慢慢相信,這個家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都是因為他……
書包里的書散了一地。
打夠了,又補了一腳,男人懶得再管,自顧自地出門買酒喝去了。
母親坐在大廳里,頂著一頭被抓亂的長髮,低著頭委屈地哭泣。
林深趴在地上,慢慢爬起身,揪到了被踹到角落的書包帶,翻出了裝在拉鏈裡層的傷藥,打開塑膠袋,從疊得厚厚的草稿紙堆里挖出了買來的藥水和噴劑。
一瘸一拐走到母親跟前坐下,小小的林深擰開傷藥,幫母親清創。
「媽媽……」林深低著頭,聲音很小,帶著點小心翼翼,「疼嗎……」
像是沒感覺一般,母親回過神,在那張憔悴的面龐上,哭紅的雙眼,未褪的淤青,看著他,然後抬手,摸了摸他的頭。
林深不說話了。
他的母親很溫柔,溫柔到仿佛能包容一切。
……即便是他這樣的……
喪門星。
看著媽媽在廚房裡疲憊地忙碌,林深默默把傷藥用草稿紙包好,重新裝進了書包。
這些東西……不能讓爸爸看見。
經驗已經融進了本能,讓他一眼就辨得出,什麼東西有多大可能會招致父親泄憤的拳腳。
如果當初他撒謊,不告訴母親車庫裡有個孤單的小女孩一直陪他玩耍,那這個家,也許就不會變成今天這幅糟糕的樣子……
吃完晚飯,林深在客廳電視發出的嘈雜聲中寫完了作業,從房間出來。就見父親橫躺在沙發上,一隻腳翹得老高,掛在沙發的椅背上,手上勾著一隻快見底的酒瓶,呼嚕震天。
母親在廚房收拾碗筷。
電視裡放著以前春節聯歡晚會的相聲小品,不時引出觀眾一片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