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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5:46:26 作者: 十里豆沙包
夏寧接過後,道了聲謝。
小老頭也不客氣,「夫人能安然無恙走出來,老夫給您道謝。」
夏寧想笑,卻沒這個心情。
心緒惡劣到了極致,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心口堵住、憋住了。
這種不受她控制、被迫而為之的言行,被人操控拿捏、被人算計差遣的感覺,讓她心生厭煩。
馬車的車軲轆碾過長街而產生的顛簸,都讓她覺得厭惡。
甚至——
想要逃離。
但這個念頭只閃過了一瞬間,便被她摁下。
到宮門外下了馬車後,夏寧穿的厚實,皮毛擋風,又被荷心烘的暖融融的,倒是沒有被外頭的寒風凍到。
隨著嬤嬤入宮,已有肩輿在裡面候著,坐上肩輿一路來到慈安宮外才下。
一進慈安宮內,便已聞到淡淡的藥味。
比上一次更甚。
顯然是太皇太后病的更重了。
連嬤嬤引著她一路來到寢殿外,寢殿外是間接見命婦的偏殿,偏殿裡已跪著十來人,衣衫皆穿著素白,發上甚至連珠花都不敢戴。
直到這一步,夏寧才意識到了,寢殿裡的太皇太后或許是真的要不行了。
夏寧收回視線,隨著連嬤嬤進入寢殿。
裡頭的藥味更甚。
濃重的發苦。
在夏寧進入過後,寢殿門便從外被合上了。
甚至連連嬤嬤都沒有進來。
寢殿外跪著那麼多人,寢殿裡卻只有耶律珩守著,連太后都不在殿中。
夏寧喘了口氣,雙腿早已有些發軟,貼身衣物被都虛汗打濕,這會兒猛一進入寢殿,暖氣如浪似的湧來,更得熏得她陣陣無力。
耶律珩看見她進來後,暗淡的眸子生出一分亮色,他歡喜的伏到太皇太后耳邊,「皇祖母,您看看,誰來啦?」
或許是他的歡喜,讓昏昏沉沉的人有了一絲期盼。
太皇太后遲鈍的轉動視線,看向門口的方向。
夏寧還站在原地未動。
耶律珩朝她招手。
夏寧提著虛乏的步子走到床邊,雙手扶住床沿才跪了下去。
她湊近了,太皇太后才看清她的模樣,混沌的眼中生出濃濃的失望,聲音沙啞蒼老著問道:「肅兒……呢……他……還是生……哀家的……氣?竟是連……最後一面都……不來……?」
夏寧望著眼前的太皇太后。
比上一回見更瘦了。
整個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更顯枯槁憔悴。
面上的皮膚發黃髮黑,已是終末之相。
夏寧忽然生出一個荒唐的念頭,原來南延頂頂尊貴的女子,在壽命終末之時,與平民百姓也一樣。
人之將死,尤顯可憐。
夏寧壓下心虛之中的燥怒,柔著嗓音輕聲回道:「他去滇河剿水匪去了,很快就要回京了,您再等等他,可好?」
她冗長無力的吐息,「罷了……罷了……哀家……撐不住了……」
耶律珩握著她枯瘦的手,哭的紅腫的眼眶再一次縈滿淚意,少年皇帝喉頭哽咽著:「皇祖母不要胡說……您肯定要長命百歲,守著孫兒大婚、親政、生子……孫兒……孫兒還在皇覺寺給您點了長命燈……您一定要……活百歲……」
太皇太后半闔著眼,真像是乏了,「那些不過是……做給活人看的把戲……命數天定……皇祖母活了……這麼久……也夠了……」
少年皇帝死死咬著下唇,無助的落淚:「皇祖母……」
她將手從耶律珩手中抽出,帶著一絲潮冷汗意的手指落在夏寧扶著床沿的手背上,她的吐息已經極為艱難,「夏寧……是麼……」
夏寧頷首,又道:「是,臣婦在。」
她偏過頭,渾濁的眸子略顯的無神,卻牢牢凝住她,「你——本不配……肅兒……你可知……道?」
耶律珩驚得看去。
夏寧的面色一脈平靜,甚至還順著語氣緩緩的回道:「是,是臣婦不服命爭來的。」
太皇太后蒼白的笑了一聲,「不配不配……卻硬是要……鐵了心過一輩子……他如此……他母親如此……孽債……」她說著說著,渾濁的眸中添了怨色,「他第一次開……口像我……要教習嬤嬤……哀家只當……是他因生父……之故……對你們……這些娼的……唱的……心軟……卻未想到……他竟然被你……誆的動了……真心啊……當初……我與先帝……拆散了禾陽……與椿庭……如今……我管不得你們……」
夏寧掩飾再好,也無法掩蓋住自己臉上的驚愕。
她極快的瞥了眼耶律珩。
發現他竟是比自己還要吃驚。
耶律肅的生父是椿庭……先生?是禾陽長公主與椿庭的……孩子?
所以嬤嬤才說耶律肅從小被叫做野種……所以他名義上的父親一族不願意撫養他?
但夏寧極快壓下臉上的震驚,緩聲道:「您繼續說,臣婦聽著。」
太皇太后似是在極力逼迫著自己,令視線望著夏寧,語氣遲緩、艱難著交代:「好好與他……過日子……他既然認定了……你……你莫要……負他……待他好……些……肅兒……不易……」
氣息愈發孱弱。
夏寧清晰的感受到生命在眼前快速流逝。
她剛想要出聲應下,床上的太皇太后忽然眼睛直直盯著一角,沙啞著怒斥一聲:「宮中誰人又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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