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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5:46:26 作者: 十里豆沙包
華嬤嬤跪立著,伸手在她後背上順著氣,緩聲道:「旁的性子是對旁的事,在您跟前恭謹溫順才是實實在在的。」
太后瞧了她一眼,渾濁的眼中泛起一抹揶揄:「繞了半天,竟是……在這兒候著……夸夏氏?」
順了會兒後,氣息已然勻了許多。
華嬤嬤作勢收回胳膊,「方才還說奴婢是她半個師傅,如今說兩句公道話,您就說奴婢偏心偏疼她,罷了罷了,索性不說了。」
嘴上說著氣性話,眼梢卻笑意深深。
兩個年齡相仿的,各自笑了幾聲,得了半分閒趣。
她們熬過了青春年少,熬成了宮中最尊貴的女子,可誰知一眼望不到的日子,能只得慧心一笑的事情,屈指可數。
也唯有與身邊這幾個從小一起長到老的,才能說幾句鬆快話。
但,閒趣也只得一事。
笑過後,太皇太后便不再說話,半斂著鬆弛的眼皮,像是困了要歇息。
華嬤嬤端了凳子在一旁守著。
冷不丁的,聽見太皇太后說道:「我如何不知她一介娼妓爬到如今的地位有多不易,同為女子,本已艱難,但……她也終究要髒了皇室的血脈……」
華嬤嬤被熱氣熏得昏昏欲睡。
忽然聽見最後一句話,嚇得陡然清醒過來。
眼神有些異樣看過去,「娘娘……」
太皇太后看著她驚憂的目光,嘲笑一聲:「當初……哀家何曾想讓禾陽生下那孩子……那時候,哀家攔不住……如今,我老了……更攔不住了……只是為了新帝……我也要撐著……看著他接下輔國公的位置……心甘情願的……」
華嬤嬤起身,走到床邊,半跪著。
伸手替她將被子掖好。
方才那驚懼的眼神仿若只是錯覺,一閃而過,「您都說了,夏夫人是個心中有成算的,您的良苦用心,自然會掂量清楚的。」
「呵……」她輕笑一聲,「但願吧。」
說完這一句話後,她便不再多言。
沉沉睡去。
華嬤嬤守在一旁,望著太皇太后愈發削瘦的面龐,心中酸楚。
都活到這個年紀了,又何必背上那麼多責任來為難自己。
-
另一邊,夏寧由宮女引著一路送到慈安宮外,之後邊說手中還有事情要忙,實在不得空送她出去。
夏寧自然說不妨事,她認得出宮的路。
在轉身的那一刻,夏寧面上的溫順柔軟的笑意瞬間沉下。
眼底神情默然。
想起慈安宮中的對話,又想起那位南延最尊貴的女人,嘴角勾起了抹諷刺。
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甜棗的路數,她可不會上當。
在夏寧看來,耶律肅終究會接下輔國公的重擔,只不過,她不願這個契機發生在她的身上。
朝堂之上的籌謀算計,動輒就能要人性命。
她惜命的很。
走了一段路後,夏寧雙腿自膝蓋以下酸疼的走不動路,一動,骨子裡刺痛不止,想來是在慈安宮受了涼氣,她如今身子大不如前,眼下反應才會這麼大。
她不得不停了下來,扶著牆壁歇息。
長長的甬道里,只有呼呼的疾風貫穿著。
吹得她身子更冷。
站了會兒,身上愈發發寒,她深知不妙,豆蔻似的指尖用了狠勁掐大腿,深呼吸兩口氣,想著提一口氣撐到宮門外。
才走了兩步,眼前陣陣發黑。
胸口心跳紊亂。
第173章 但願從今往後不必再見
她咬著舌尖,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
扶著冰冷粗糲宮牆的五指攥緊著,指尖掐的根根煞白。
單手摁著胸口,試圖調勻氣息。
她自顧不暇,根本沒有注意到周圍的動靜,眼前更是一陣陣黑影襲來,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道聲音,「夏姑娘?」
她心一顫。
本就紊亂的心緒更失了分寸。
一股沉沉墨香逐漸靠近,那離得有些遠的聲音也跟著一同逼近,「輕嗅兩下。」
還未反應過來,鼻尖湧來一股提神醒腦的薄荷香氣。
薄荷香氣之後,還夾雜著旁的清苦氣味。
她只呼吸了一瞬,就覺得眼前黑影淡了些。
照著他說的清嗅兩口,手掌下慌亂的心跳竟然逐漸平穩下來,眼前也恢復了清明,仿佛剛才的瀕臨一刻是錯覺。
後背生出陣陣冷汗。
她抬起頭,看向眼前人。
正是定國公——衡志韶。
時節才入了初冬,他肩上披掛著厚厚的銀狐斗篷,頭上還帶著風兜,四周的銀狐長毛將他的身子遮了起來,不受這甬道里的寒風侵襲。
看著分外暖和。
被銀狐長毛圈起的男子眉間瀰漫著病弱之態。
歲月對他並不寬容,不過三十而立之年,因著沉疴痼疾,臉上早早有了歲月留下的痕跡,但那雙眼睛瞧著人時愈發溫柔。
儒雅溫潤。
仿佛能悄無聲息探入人心的細膩。
夏寧將視線從他面上移開,瞧見了不遠處的肩輿。
衡志韶溫和著聲開口:「可好些了?」
這一聲,似乎是從封存的記憶里猙獰著面龐爬了出來,令她的理智清醒,她往後退了一步,不讓自己墜入沉沉的墨香中,她屈膝淺淺一禮:「大人許久不見,」抬起頭來,杏眸里浮著疏離的碎光,嘴角下壓,整個人透著一股清冷的氣息,「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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