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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5:46:26 作者: 十里豆沙包
太后駐足,讓宮人把她帶來的東西拿上來,放在淵帝面前。
解開蓋在上面的紅布後,下面赫然是一把萬民傘!
地方官員離任時,若當地百姓送其萬名傘,意味著實在讚揚這位官員像萬名傘一般遮蔽一方百姓。
這把萬民傘上並非是小綢條,而是麻布、棉布等布料。
甚至連墨都沒有,是用血書。
淵帝見後震驚,脫口問道:「這是難民營中給他的?」
太后看他的眼神一片冰涼。
淵帝竟有些不知所措:「兒子……」
太后冷冷打斷他的話,「這是從魏遠縣逃出來的孩子送來的!陛下下了屠村令,卻有人拼著抗旨也要救下三千百姓。既然既然連當初瞞報疫病的縣令都還留著他的性命,難道救了魏遠縣三千性命的功臣,竟要成為刀下冤魂不成?」
她鮮少干涉朝局。
只是——
這次淵帝太過寒人心!
說她是私心也好,說她是為了耶律家的江山也罷,她該說的,也都說了。
太后斂起面上肅穆之色,蹙起的眉間溝壑深深。
「皇帝自己想想清楚吧。」
說完這句話後,她才離開甘泉宮。
淵帝緩緩蹲下身子,將萬名傘摺疊起來的傘布扯開些,看著上面一個個筆跡拙劣的名字,還能聞到一股血腥味。
他蹲得久了,一時之間竟起不了身。
那一刻的無力感湧上心頭,他捫心自問:
他有何錯?
甚至連他的侍從都能如此得民心所向,他放他,又有什麼錯?
他的皇子尚未長成,待他百年之後,若需要由耶律肅來輔佐年幼新帝,到時他振臂一呼,天子異位,怕百姓只會歡呼——
耶律肅如今是衷心。
可看其行事,抬舉自己的親信,提高聲望……
他防的是將來,又有何錯?!
難道真要等到他逼宮篡位那一日,太后才能明白他的憂慮不成?!
「陛下。」內官忽然出聲。
淵帝這才回神,想起他還在宮外候著。
這才扶著內官的手,動作遲緩、僵硬的從地上站起來,「宣驃騎將軍進來罷。」
內官這才鬆口氣,應了聲是。
耶律肅得了允許進入甘泉宮內後,身上的寒氣激的一旁的內官一凜。
他上前兩步,雙手平舉著摺子一封,密函一封。
淵帝只當沒看見他呈上的東西,走到耶律肅面前,語氣宛若長輩般親厚寒暄著:「朕舊疾發了,吃了藥昏昏睡去,竟是忘了命宮人宣你入宮一事,害你這大冷天的在外頭守了那麼久。」
說著,語氣微頓,看著耶律肅的眸光愈發親厚,「太后還是最心疼你了,過來把朕訓了一頓。」他笑了兩聲,搖著頭,一臉無奈道:「朕都這麼老了,還會被太后訓斥,倒是……讓朕想起了從前的日子,你母親——」
「陛下,」耶律肅不冷不淡的打斷他的追憶往昔,「請您先過目。」
還將手裡的東西往前遞了遞。
淵帝被打斷後,有一瞬間的不悅。
但很快被掩去。
他隨意指了下,「朕整日裡看摺子,看的眼睛都乏了,你念給朕聽吧。」
像是對他極為信任。
耶律肅也不推辭,答道:「一封是臣所奏,難民營得了治疫的方子,疫情已經好轉,再過十日,所有患者皆能痊癒。上奏請問陛下,該如何處置這些難民。」
他說的語氣平平,但淵帝卻難平靜。
難民營得了治療疫病的方子,耶律肅果真遲遲未報,偏偏在他發落了幾人,又受到了魏遠縣的萬名傘後才來。
這些——
難不成皆是巧合?
耶律肅故意說『得了一個方子』,難道就是那外室提供的?亦或是——他給的外室?
淵帝隱忍著胸口翻滾的情緒,做出一派驚喜之色,「疫病之事朕已經聽說了,肅兒,這事當真是辛苦你了。」隨後話頭一轉,繼續說道:「當初朕設立難民營是為了助其度過雪災,等到雪災過去,開年後罷,命戶部一一核實那些難民戶籍,將他們原籍勸返,若要留在京城,就需要有擔保、媒介之人。這些都是由戶部管理的,朕會命戶部接手此事,還有呢。」
「還有一封密函,是何指揮使送來的。只是送密函之人被人扣下,拼死逃了出來,最後倒在了難民營不遠處,委託臣將密函呈上給陛下過目!」
淵帝挑了下眉。
這段話中,信息實在太多。
他一時難辨真假。
拿起密函展開一看。
上面正是何指揮使匯報夏氏送來的方子對疫病有效,魏遠縣疫情好轉但藥材不足,請陛下支援。
而落款日期,是他下了屠村令的第三日。
那時,魏遠縣報來疫情已然失控。
為防止外溢,他不得不下了屠村令。
本該是這封密函先到,但卻被扣下,禁軍統領遞來何青抗旨、並私自放入耶律肅親信的消息,他才下旨捉拿何青等人回京。
淵帝看著手上這張密函,字行之間,皆是何青得了方子的喜悅。
難道……他竟是錯了?
他緩緩移動視線,又看向地上的萬民傘,想起太后所說,這萬民傘是魏遠縣百姓知道何青被捉拿後,遞上來求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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