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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5:46:26 作者: 十里豆沙包
顯然是一夜未眠。
夏寧輕喚了聲她的名字。
竹立聽見後,轉身探頭,頂著一雙哭的紅腫的眼睛,眉間緊緊皺起,擔憂著問道:「奴婢在,小姐是有什麼不舒服麼?」
夏寧慢慢搖了搖頭。
乾裂的嘴唇微啟,極力穩著自己的心緒,問道:「梅開,可安葬好了?」
一聽見梅開二字,竹立那雙大眼裡立刻積攢了眼淚,逆著月光,仿若一雙眼都被眼淚包裹著。
她忍著悲痛,單手緊緊掐著自己的大腿,不讓自己哭出來。
「我被捉來了,還來不及給、給梅開姐下葬……嬤嬤,嬤嬤答應我,會……會好好安葬她的……」說著這些話,便忍不住想起關於亡人的點點滴滴,眼淚決堤,喉嚨里的嗚咽聲也徹底失控,她咬著牙,即便如此,卻還記著夏寧的吩咐,哭的隱忍,「小姐、你……你別嫌我聒噪……奴婢……奴婢立馬、立馬就能好了……」
即便夏寧如何能忍。
但也不停的念起梅開的瑣事。
……
她抱著一團被褥,站在屋子裡似嗔非嗔的說自己:「小姐再這樣取笑人,小心又要臊跑一個丫鬟。」
……
她攥緊了銀子,不肯讓自己揮霍無度,省銀子的算盤打的劈啪作響:「夠了的,一個銀錠子足十兩,尋常人家兩三年的嚼用呢。明天我就央著嬤嬤放我出去一趟買些家用,到時一起偷偷買回來。」
……
第一次向她透露出外逃之意時,她萬般順著,還說道:「如今好日子咱們就穩妥的過著,有什麼變數咱們也不怕事。」
……
可如今,這個說著有什麼變數咱們也不怕事的梅開死了。
她甚至……
不知道她是怎麼死的。
她甚至不敢問……
甚至,為梅開狠狠慟哭一場,然後提刀去找耶律肅算帳都不敢。
夏寧收回了視線,耳邊是竹立漸止的哭聲。
余光中,她看見竹立咬著自己的胳膊,以止住哭聲。
她第一次對自己的無用如此厭惡。
「哭罷……」夏寧啞著嗓音,眼神無神的盯著床幔頂,眼底乾涸,低聲的呢喃道:「替我哭哭她罷……」
竹立聽著夏寧的聲音異樣,見她眼神空洞,又恢復成了白日裡那般嚇人的模樣,頓時六神無主了起來:「小姐……小姐……您怎麼了?奴婢、奴婢去叫大夫來……」
「不必。」
夏寧出聲制止。
闔上眼瞼,擋住自己的眼睛。
清晰的聽見自己冰冷的聲音響起:「不用擔心,我絕不會死在這兒。」
她還有未盡之事,怎會輕易赴死?
竹立不太懂夏寧的意思,比起解花語的梅開,竹立單純些。
此時聽見夏寧有了活下去的決心,竹立安了些心,眼淚潸潸不止,也跟著夏寧說道:「奴婢……奴婢也不會死……奴婢會、會像梅開姐一樣……侍候小姐……」
夏寧抬起手,揉了把竹立的腦袋。
她依舊將竹立當成妹妹一般照護。
提著精神,褒獎了一句:
「真是可靠的竹立。」
漫漫長夜,卻是無人能眠。
夏寧心性堅韌,若非無奈被迫,她絕不會虧待自己一分一毫。
在她發現夜裡醒來無法入睡後,在謝安來問診時,就提了要求,請他開些安神助眠的湯藥也好,丸子也好,哪怕是香料也好,她都願意用。
身為醫者,最希望的就是患者求生意識強,配合大夫喝藥扎針。
謝安一高興,一點兒也沒藏著掖著,將什麼私藏的調理方子統統給她用上。
配合著湯藥、針灸,八九日下來,夏寧已恢復了四五成。
人雖精神仍不算大好,但每日都能坐起一二個時辰,與竹立說笑一會兒。
天一日比一日冷了。
北風呼嘯。
隔幾日就會有落些小雪。
進入十二月後,天就不見放晴過,總是陰沉沉的。
謝安收到了家裡遞進來的信,眼看著夏氏大好了,不需要他在日日守著,扎針也可停下,便去尋了耶律肅回稟。
也是這幾日耶律肅忙的出奇。
南延入冬後,有些地方下暴雪壓塌了屋舍,無家可住的流民亂竄,饑寒交迫之下被有心人誘導利用,竟然學著揭竿起義。
南延曆朝重文輕武。
加之換防軍至今未還,京城兵力有限。
但凡有些能力的武將皆被淵帝派往各地鎮壓暴民。
耶律肅身為皇室宗親,自是頭一個被指派出去的,也是頭一個完成鎮壓回京復命的。
他一回府,謝安就去求見。
仔細將夏氏的身子狀況一一回稟:「夏氏身子底子好,喝藥針灸也甚是配合,已然恢復了四五成,可不用繼續針灸,湯藥也能慢慢減量減頓。餘下的三四成,但靠著湯藥是恢復不了了的,需得夏氏休息得宜,適當活動筋骨,切記勿情緒波動過大累及心脈,這般仔細調養上一二個月,才能徹底痊癒。」
「就這些?」
聽過後,耶律肅反問一句。
眼下雖有擋不住的疲倦之意,但凌厲不減。
更似一匹假寐小憩的猛獸。
只一個眼神,足以讓人心肝膽俱顫。
謝安弓腰,老老實實的補了句:「心病需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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