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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5:46:26 作者: 十里豆沙包
    耶律肅不卑不亢,端的四平八穩:「天下自然是陛下的,但婚姻大事卻是臣自己一輩子的終身大事,難道連此事陛下都容不得臣做主一回嗎?」

    這天下自然是陛下的……

    這一句話,令淵帝失神了片刻。

    他縱容、寵愛耶律肅的前提便是他無謀逆之心。

    可耶律肅的諸多行徑,無一不是在提醒著淵帝,這親外甥早已是一頭對皇帝寶座虎視眈眈的狼。

    但他卻為了婚事,第一次言明他絕無謀逆之心。

    現在不會有,將來更不會有。

    而他選擇一個無權無勢的大理寺少卿之女,不也是說明了他無心皇權之心麼?

    在這一瞬間,淵帝心軟了。

    憤怒的目光轉為複雜、深沉之色,看著殿下的耶律肅。

    為逼他娶親,自己親手摺了他多少羽翼,他不曾憤怒質問。

    種種事跡……

    是否是自己寒了耶律肅之心……

    自己是他在世僅有的血親之一,卻對他處處忌憚、防備……

    愧疚湧上心頭,洶湧而至,瞬間瓦解了他冷硬防備的心。

    淵帝一改剛才恨不得生吃他的憤怒口吻,如一諄諄規勸的長輩:「你的婚事就按將軍的規制來辦,不能再簡,否則只會寒了那些衷心追隨你的將士。」

    皇后愣住。

    還來不及言語一句,接著聽見淵帝道:「但有一事,朕絕不會妥協。聽說你把那外室接進了將軍府里養著,成何體——」才要習慣性的罵上一句,幸好及時止住,輕咳一聲。

    皇后緩了神,隨著說道:「將軍不可將祖宗規矩都忘了,這事就是您與陛下鬧到太后老人家跟前,也是將軍您占不住理兒的,也是那外室……」皇后輕輕嘆了口氣,「出身實在是低啊。」

    一提及出身,淵帝的眼前立刻浮現娼籍二字。

    一個是人品貴重的皇室中人、驃騎將軍,一個卻是做皮肉生意的青樓女子。

    偏耶律肅還頗為寵愛。

    還偷偷養了足足三年有餘。

    他常年征戰,得一喜歡的外室也是不易……

    淵帝一陣頭疼,手指揉著額角,「我也不取你那外室的性命,只此一個要求,把她送出將軍府去,更不允許她招搖過市污你聲譽。」

    皇后的眼中止不住驚愕。

    若非耶律肅在場,怕是要失態了。

    耶律肅面上不見喜色,倒是答得爽快,「臣領命。只是外室身上有傷眼下不宜輕易挪動,待兩日過後,臣就將她送出將軍府。」

    淵帝已經做好了耶律肅不答應的準備。

    畢竟可心之人,誰不願意天天放在眼皮底下瞧上一眼。

    他又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

    聽見耶律肅如此爽快,倒也有些詫異,但面上拿捏的很好,即感慨又欣慰道:「這些年東征西戰,你才得一可心的外室,朕也不願使你寒心,如今你肯聽朕這舅舅一言,朕甚欣慰,不枉朕愛護你一番啊。」

    耶律肅聞言,並不應答。

    只拱手,深深彎腰。

    已掩蓋面上鮮明的嘲諷之色。

    淵帝受他一禮,內心頗為受用,抬了抬手:「快直起身來。」

    耶律肅沉聲:「是。」

    淵帝愈發欣慰,見他毫無倨傲,行止得體,語重心長道:「朕已年邁,可朕的皇子最年長的不過十三爾,朕能信任的血親只肅兒你一人,將來無論是哪位皇子繼承大統,都脫離不了你的輔佐啊。」

    這已經算是淵帝的肺腑之言。

    但其中分量輕重,僅有淵帝可知。

    可在皇后聽來,只覺心驚。

    陛下這是在託孤?

    但陛下之前不是對耶律肅顧忌良多?

    她的皇兒還不足八歲啊,陛下又遲遲沒有立太子之意,論年齡,怎麼比得過大皇子?

    皇后自有自己的小算盤。

    而耶律肅對淵帝的『託孤』之言,不見激動。

    沉的如一口深不見底的水潭。

    「陛下正值盛年,臣愧不敢當此重任。」

    顯然沒把這事兒放進心裡。

    淵帝早知知他脾氣,擺了擺手讓他趕緊離宮去。

    在耶律肅走後,淵帝習慣性的罵了句,「這臭小子!」

    雖是叱罵,但口吻卻顯得親昵。

    皇后思緒良久,心中才有了主意,狀似無意的說道:「臣妾瞧著,將軍有了貼心人後,像是懂事了些,曉得陛下不易,想來大,將軍定能再為陛下解憂。」

    「懂事?」淵帝重哼一聲,才端起的茶盞重重擱下,力道之大,濺出茶水灑在桌上,「勾欄瓦舍里出來的賤籍,學的無非是些狐媚蠱惑人的手段,能帶得肅兒什麼好!」

    淵帝看向皇后,隱隱有不悅之色。

    惱她身為皇后,出言如此不經思索。

    但在說完後,卻也有一念起。

    那外室終究是個卑賤、不學好的娼籍。

    終究……不能留她太久……

    淵帝沉下眼神,一絲狠厲從眼底划過。

    -

    耶律肅出了正陽門,何青早已牽著馬匹在一旁候著。

    他牽了韁繩,利索的翻身上馬,視線掃到停到不遠處的馬車。

    天色沉沉、發暗,飄下絮絮雪花來。

    那輛馬車孤零零的停著,很是扎眼。

    見耶律肅看去,何青在身後小聲稟道:「將軍,那是慕家小姐的馬車,她出來上了馬車,不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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