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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5:00:11 作者: 臥星聽雨聲
總算到了燕京。
眼前景色還是前些年她剛來時的樣子,也是同樣的冬末,飄著窸窸窣窣的雪花。
只是這一次,雪花蓋在城外的屍首上,紅的白的混雜在一起,熱血沃在雪上,留下一個個凹陷的孔洞。
三日前,穆元吉聽聞了確認了宇文執被俘,鮮卑主力全軍覆沒,並不相信,緊閉城門,依然在繼續死守,兼之靺鞨調兵從中周旋,一時間真困住了聶讓。
「殿下!」
長公主尊駕至時,一路眾軍士均低頭,叩伏。
唯有一個高大的影立在軍帳盡頭,眼也不眨,也沒穿斗笠,渾身落上了一層薄薄的雪,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她看,格外突兀。
——傻眼了?
姜瑤飛起一抹笑,彎起眼角溫和讚許:「卿家做得很不……」
那個錯字沒能說出來。
三軍帳中。
眾目睽睽。
迎著諸多雙熟悉或不熟悉的將領的眼睛,聶讓先前了一步,極其失態的,將他緊緊擁入懷中,渾身凍得生冷,臂膀繃得極緊,雙手用力收在她身後,她能隱約看見他脖頸上微微凸出的血管。
還聽到了軍帳邊響起得極細微地吸氣聲,只是沒人敢出聲,似乎都被這極具衝擊力的一幕駭懵了。
不說他們。
就連姜瑤身邊的暗衛,也被老首領折騰得愣在原地未能阻攔。
「……」
哎呀。
這傢伙。
姜瑤笑意漸深,騰出手來拍了拍他的後背,像是在哄某種受了傷找主人安慰的犬類。
「好吧。結束了。阿讓。」
第91章
◎再見宇文執!◎
開陽八年初。
燕京城破, 同年靺鞨遣使臣見趙長公主姜瑤,兩國協約,靺鞨納歲貢於趙, 並以溯河為界限,互不侵犯。
自四十年前趙國先帝一統南州十六國起的南北之爭, 就此劃上一個休止符。
而燕京城破那一日, 守城的穆元吉向皇陵方向叩拜九首, 終著官服自縊於皇宮後山的樹上。
寒鴉站在枯枝上, 十日未曾離開,卻也沒有啄食他的屍首,為昔日的舊族唱響了一首哀歌。
……
冬日很快就過去了。
其實按照先朝的做法, 前朝皇帝鮮少受殺,而多是軟禁起來, 甚至在禮崩樂壞前,還有可能封一個名義上的王爺,放在某不重要的位置上安置著。
但姜瑤並不打算留他一命。
王都損毀得不算嚴重,士卒已將此處翻整過了, 姜瑤走進院子裡時, 宇文執正在梅樹下煮茶,一身藍錦蜀繡,飛燕還巢, 文雅溫潤,很熟悉,是她從前誇過,他常穿的那一身。
「阿瑤。」見她來了, 他仍是帶著淺淡的笑意, 自動略過了她身邊持刀默然的聶讓, 仿佛不知她的來意。
姜瑤從容坐在他對面,非是戰場,兩人相對便多了些許平和。
下人拿了弈棋來,擺在他們面前,宇文執掂了掂棋子,隨意抓了一把,偏頭向她:「陪我再下一把吧。」
姜瑤也不忸怩:「單。」
攤開之後,剛好七個,是單。
宇文執似感慨:「阿瑤運氣果然是好。」
她沒客氣,拈了只白子落在一隅,卻問:「為什麼?」
「嗯?」
「阿翁待你還不錯,為什麼要殺他?」
當年在宇文執在趙國做質子,對他不錯的人,只有沈太傅和楚氏一門。
「你知道原因。」
——噠噠。
姜瑤一邊落棋,一邊將問題丟了回去:「你是指為了拿到解藥?還是要回到燕京復仇?」
「阿瑤覺得呢?」宇文執平靜地繼續落子。
「以前者名義,行後者之事。」
「你這麼說,是為了讓減少自己對武安侯和楚後之死的愧疚?」宇文執笑了,「若是這樣的話,我願意承認。」
執子的手一下子頓住,姜瑤臉色瞬間冷下。
不得不說,宇文執永遠有讓她變臉的能力。
「你似乎搞不清楚狀況。」她眯起眼睛,微揚下頷,「現在的階下囚,是你。」
「嗯,阿瑤真厲害。」
回答得敷衍,宇文執專注著面前黑白交錯的棋盤。
——沒法聊了。
就在她扯扯唇角,將棋子丟入棋簍,準備起身拂袖離去的時候,他才笑道:「別生氣啊,我知錯了,還不行嗎?」
她皺眉,還是沒多說。
宇文執長嘆口氣:「說來,好像從前和你講故事時,從來沒有聊起過北周皇宮。」
少年時,姜瑤極喜歡看話本,從正史到鄉野傳聞都喜歡,甚至直到現在,她都對世間各地的千奇百怪光怪陸離的風土人情極感興趣。
在趙宮的時,宇文執迎合她的喜好,每日講學後,都會給她講一些她從來沒聽過的民俗故事。
他給姜瑤和自己分別倒了一盞茶,娓娓而來:「二十年多年前武侯橫出,將鮮卑貴族殺了個人心惶惶。他們聯合奏摺,請從皇子間送一人作質子。」
姜瑤也是後來知道。
質子不過是北周的權宜之計,鮮卑自然不會放棄被武侯打下的安西,更不會放棄南郡那麼多肥沃的土地,稍作休整,便將再度南下,至於送出去的人質如何,並不在他們考量範圍之內。
「我的那位好父親,子息繁多,我自生起,便從未見過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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