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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5:00:11 作者: 臥星聽雨聲
他不會生主人的氣,只是有點憂慮。
「主人該多休息的。」
臨戰,事務眾多,尤其尚書省不在,人員調度或糧草運送更是繁忙,他看得見她眼底的烏青,下意識地想伸手去碰碰,又覺得太僭越。
「……好,今日休息,早些安歇。」
姜瑤眼瞳萬般溫和,抬手,拂去落在他肩頭的一粒雪花,嗔怪:「下雪了,也不嫌冷,還不快進來?」
他訥訥地由著她牽住自己的手,將他拉進屋中,屋內未有薰香,只有暖和的地龍和她身上一點點淺淡的花露薰香。
驀地,就忍不住笑了,心臟被填得滿滿當當。
外衣上都是雪水,聶讓害怕自己侵染了屋內的暖氣,伸手將行衣褪了放在邊上,等手腳都暖和起來,討得了允許,才敢伸手環著她。
暖融融的下頷抵在她的頭頂,頂結實的手臂黏黏糊糊地繞著自己,哪怕她不再向從前那樣懼寒,但還是覺得舒適,便笑:「這要是叫旁人看見,他們口裡能止小兒夜哭的人屠是這個模樣,怕不是要被人跌掉下巴。」
最近他的名聲不太好,許是一連處理了太多原先盤踞在北部的世族,手段又略微粗暴了些,惹得朝廷不少人不快。
「他們怎麼想,不重要。」聶讓的回答理所應當。
也是。
他們怎麼想,不重要。
思及此處,姜瑤瞳色微沉。
她會處理好的,鬧不到明面上去。
屋外的雪漸漸稀了,寂靜中,偶然可聽見松樹枝積滿厚重霜雪折斷聲,屋內小火爐噼噼啪啪地溫著茶盞,姜瑤細微勾了下唇:「陪我堆個雪獅吧。」
之前她身體不好,建康又不常下雪,幾乎未做過這種還頂受宦官推崇的遊戲,也沒正兒八經賞過雪,想想還有點可惜。
見他欲言又止,姜瑤笑:「放心,我感覺好很多了,帶好手爐,受不了凍的。」
他似乎竭力想著措辭,最後卻只是冒出極生硬的一句。
「……很冷,阿讓來,好不好?」
他其實有些害怕下雪天和會結冰的地方。
會讓他想起燕京時發生的那些不大好的事情。
他只是個粗野武夫,看不出什麼美景,也沒有文人頌雪的情調,能感受到會想起來的,只有那天徹骨的寒冷。
「要不你堆好了,我往上放幾個鈴鐺?」
他這才在她面前低頭:「是。」
「倒真管起本宮來了。」
姜瑤嗤笑聲,染著丹蔻的指撐著下頷,「好大的膽子…好了,和你開玩笑呢,別這種表情,叫人頂有罪惡感。」
姜瑤做的事情只是坐在藤椅上擁著火爐看他,不稍片刻便滾好了半人高的雪球,長刀一抽便是只威嚴不凡的獅子,一瞧就是按著長公主府門口那兩隻的模樣雕出來的。
屋檐上結了一層冰棱,瞧起來晶瑩剔透,聶讓徒手拆下來,拿匕首輕易雕了幾朵冰花,安在雪獅頭頂,又細細雕了只梅枝,看起來很是生動精緻,卻怎樣都不許她捏在手裡。
膽小鬼。
「阿讓,過來。」
「是。」
她拿起作案上用來墊肚子的方糕,塞進他嘴裡,笑說:「西京不比建康,用料不精,可能不大甜。」
「……」其實一點兒都沒有。
他這才後知覺地發現,其實食物的味道和它本身並沒有關係,而是是誰送來的賜予的。
哪怕有朝一日,她送來一盞毒酒,他大抵也會覺得好喝。
「殿下真是好雅致!」院子裡忽的炸起爽朗一聲。
盡頭,趙羽銀甲未退,一邊跟著來的春桃福禮示意。
「世叔。」姜瑤將邊上的位置空出賜座,經營起熟悉公式化的笑,「此番大破周軍,多虧世叔操勞。」
「哪裡的話。若無指揮使協助,還指不定猴年馬月。」
趙羽搖頭,神情謙遜自若,又開玩笑道:「昔日殿下還欲將指揮使送進我軍中,沒想倒是另外覓得了個好去處,末將可是虧了好大一筆,這裡得向殿下討個補償才行。」
「怎麼。給你錢糧還不滿足?我看軍田裡的產糧,可夠吃兩年的。」姜瑤揚眉。
「殿下這就是將末將看低了。」趙羽笑得寬厚,「傳言北周帝親征南下,這不是想向您清個諭詔,借道崤函,一鼓作氣,方便北上一戰,慶宴人多,不好論。」
雖笑著,但他表情卻有幾分凝重,藏著幾絲隱約的殺機。
武安侯是他的義父與親師,卻死得不明不白,一代英明斷送在宇文執的詭計下,他披甲從軍,為的便是摘下對方人頭以祭老爺子在天之靈,如今難得有機會,豈能放過?
「本宮方才還在納悶。」姜瑤瞭然,「這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晚上便是慶宴,世叔現在來是作甚。今隴州全定,趙將軍請戰,本宮自當準許。只是恐隴州貴族有不臣之心,請君留數將留守,若真要領軍,還請武安軍從代縣方向佯攻,崤函行軍自瀛洲方向前行,如何?」
兩路夾擊,便可斷敵後路,武安軍作佯攻,便可切實誘敵深入。
趙羽瞭然姜瑤的意圖,思略片刻,也覺還不錯,而後餘光不可查地掃過一眼聶讓,並拳:「末將領命。」
若如此,崤函行軍則必有重功。
趙羽心裡有隱約的擔憂。
他並不是不相信聶讓的天賦,或者妒忌姜瑤明目張胆地偏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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