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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5:00:11 作者: 臥星聽雨聲
人群肅靜,陷入一片長久的沉默。
「……」
終於,角落有小幅度的騷動,似乎有人罵罵咧咧,亂了好一陣子。
士卒又壓著人上前:「指揮使!有三個藏在天樑上的女子送來了個人。」
他口中的上面目猙獰,頭髮乾枯,面色枯瘦如厲鬼:
「將軍!就是這人,我見過他,他就是那勞什子太守!就是他下令吃了城中所有的女人和孩子!!」
聶讓側目,那中年人兩股戰戰,臉色都白了,明明是個男人,卻被憤怒的農婦死死扣住身體:「是他。」
「不是我!不是我!」見他手中刀又出鞘,對方退了半步,原來所戰位置,留下一道黃白之漬,騷味捲來。
「不,不,你不能殺我,我還可以替殿下做事,當時有些誤會,我……」
他聲音戛然而止,好似被人按下某種機關。
只見面前青冥衣的頭目手起刀落,刀刃寒光一閃,如同切菜一般,鮮血飛濺,聶讓好似完成一項任務,又像除了一根刺,冷笑一聲。
左右上前,識趣得將對方的頭顱裝在匣子裡,回首示意:「指揮使,可要送到西京殿下那邊兒去?」
絞殺叛黨,這可是大功一件。
聶讓搖頭,明明眼瞳難得一點柔和,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血腥氣太重,會衝撞了主…殿下,丟了餵狗。」
「是。」
他似乎想到了誰的交代,低聲:「不可傷城中人。開倉,放糧。」
*
開陽七年,趙舉兵北上,勢如破竹。
由聶讓所領崤函道行軍,在關內與武安軍匯合,南趙軍馬正式接管關內平原,聶讓整合兵力,與趙羽暫歸西京,預由此向東北方向出發,劍指不過百里之外的北周燕京。
滿朝皆震。
同樣震驚的還有北周王朝,宇文執看著手中文案,面色並不改,好似這外界世道如何,皆與自己無關。
「你們是想逃?」
「陛下明鑑。」穆元吉上前,「南趙長公主心腸蛇蠍,假意寬宥昭羅長公主,又以不義之利誘哄我北周邊民。今關內已丟,劉賀反叛,燕京岌岌可危,不如穩妥為上,先退北漠,暫留一息。」
宇文執不動聲色,只是笑了聲,似有極淡的諷意。
果然,不過兩息,又有人上前:「大右弼這話就有些不切實際了,如今靺羯已起,他們又如何能坐以待斃,任由我等回北漠?」
「靺羯?不過一介小國,兵力不過數萬餘眾,若悖逆盟約,打下便是了。」他嗤笑,又向上座的宇文執拱手,「趙土地肥沃,若離鄉太遠,軍心必異,他們追不到那裡。待十年之後重整旗鼓,便可捲土重來!」
「絕不可!」又有人跳出來,「北周先祖苦心多年打下的江山,怎可輕易送給姜瑤一介婦人?!」
「確實!還有滄水可擋,大右弼不戰而退,如今諫言,是何用心?」
「是矣!」
「……」
之乎者也,滿朝的吵吵嚷嚷。
「那麼諸卿,素問善將好戰,今元氏叛逆。」宇文執單手撐著下頷看這群人,笑了,「誰願請戰?」
一陣沉默。
元氏是八姓中最善戰的那個,可年前牽連宇文昭羅謀逆,元氣大傷,尤其駙馬元律,本與南趙趙羽齊名,素有南羽北律的名頭,誰成想先是被先皇借駙馬之名去了兵權不說,後來又落得問斬的下場。
宇文執瞧著他們,仿佛在看一場充滿諷刺意味的戲折,心中冷笑。
其實他們都知道,回北漠是關內平原丟卻最合適的方法,可偏偏就是捨不得這中原的榮華。
就像一棵紮根在金銀紅土裡的蒼天巨樹,外表看起來豪奢無比,可埋藏在土地里的根部在脫離種殼扎入這裡的那一瞬間,見識了肥沃的處境,就已經變不回去了。
他將手裡關乎前線折案的本合起,緩緩從龍椅上起身,語氣平靜,好像感慨:「這中原確實有奇異的能力,短短數十年,竟叫我滿朝貴族,再無一人能上馬落雁。」
原本就沉默的朝堂越發鴉雀無聲,只有一片壓抑。
「既如此。」他瞳色偏冷,「朕將親自點兵。」
此言一出,台下只有輕微吸氣聲,各路心懷各異者皆有,卻無一人出聲勸阻。
只有穆元吉面露異色,驚了似地看向上座。
等朝會散去,穆元吉留了下來,嘆了口氣:「先前陛下實在不該縱虎歸山。」
指的是先前姜瑤因寒毒來燕京一事,他堂堂大右弼,竟然直到現在,才知道他們錯過了怎樣的良機。
姜瑤不可能一聲不吭地來了又離開,或許其中還有陛下的默許。
他到底想做什麼?
穆元吉暗暗看著宇文執的衣擺,自覺真的從頭至尾揣摩不明白他的意圖。
他面前的金樽中原先盛滿的酒釀已空,似乎彰顯他的心情並不如表現的這般平靜。
「放了又如何。」他笑,「我不在乎。」
宇文執睨了他一眼:「元吉操勞,已經能開始教朕做事了。」
穆元吉連忙跪下:「臣不敢。」
「最好如此。」
宇文執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向南邊西京的方向,一飲而盡。
*
安西本稱西京,城內確有皇家行宮,是在前朝舊宮的基礎上簡單修繕而來,此地曾是舊朝古都,多處古道匯通,四面環山易守難攻,本身就是必爭之地,若非如今地處兩國交接,則南趙是否要定都建康還要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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