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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5:00:11 作者: 臥星聽雨聲
裴玉書身上事情太過離奇,又牽扯宗室私事,姜瑤未曾告知於誰,知道內情的也就只有聶讓和孫絕師徒,最多加上一個思緒清奇的宇文執。
「他如何了?之前要死要活的。」
聶讓似乎短促地頓了一下,有些不太願意提及這個話題:「在和主人長談。」
「哦?」小九聽出一點貓膩,「看來我不當費這般大的力氣。」
他活得比聶讓精明太多。
說得難聽一點。
玄衛至今日,恐怕相當大的一部分都仰仗主人對他聶讓的偏愛,若是救了一個分寵的,實在得不償失。
聶讓搖頭:「此番,多謝。」
「謝?你就不覺得憋悶?」小九躺在塌上,揚眉。
聶讓回答得理所當然:「他若死了,主人會不高興,所以,多謝。」
「……」他答得坦誠而自然,九的心情又複雜起來。
算了算了,也不是第一天了解這人。
九苦笑一聲。
若不是這樣的忠心,恐怕還得不了主人那樣心機深沉之人全頭全尾的偏好。
聶讓將詔書放在他床榻,起身留他一片清淨。
沿著抄手遊廊,踏著木梯向上走,穿過幾棵已經凋零的梅樹,再走過素淨枯黃的院,他腳步很輕,直到長公主府的主殿。
他敲了敲門:「主人。」
還是不習慣喊殿下。
對方應了,他推門進去,便看見姜瑤和另一個清雋文雅的男子面對面坐著,桌案上放著幾盞點心,好似在尋常百姓家一般自在。
「普通人也能學著神仙,在天上飛水裡游。」姜瑤笑笑,「我們比起後世,確實少了太多樂子。實不相瞞,瑤幼時看了便常覺得嫉妒,一想到自己這輩子恐都不能親身見到那場景,便日日扼腕痛惜。」
「何必?」裴玉書依然是一脈溫和,「神往他世,不如活在當下。殿下有自己重要的人,總是感懷,又豈非辜負?」
姜瑤聽後揚唇,笑出聲來,而後一拱手:「玉書大德,瑤自愧不如。」
「只是。」她將話鋒一轉,「有些東西見過之後,便總覺得可以盡力一搏。」
「……」裴玉書聽得出她的意思。
和上次來尋他的意圖一樣,仍是想請他做太師,再建新學官,將後世那些天文地理律法皆授書於剛剛識字的幼童,從而一代一代,星火相傳。
他默了一會兒:「家有祖訓,不…插世事。」
「昔年蓬萊仙定此訓,無非是怕後世人藉機作亂。」姜瑤笑道,目光灼灼,「此鏡或可為天下大患,卻也可為天下人謀。玉書遭大難卻仍無事,許是冥冥中有天意也不定。」
聶讓走到她身邊立著,裴玉書看了他一眼,明明之前因不喜他手染血腥,不怎麼待見他,但被九強行救了一遭後,面色卻好了很多。
「總歸,若你願意助我辦此學,這世道能少好多事情,雖然一時間不起作用,但長久來看,百姓興矣!」
對方的臉色不像剛被周睿等人帶回來剛醒時的慘白,甚至隱約有些紅潤:「可……」
「這數年來,你可見我大趙如何?」她難得斷了對方的話,詢問。
「蒸蒸日上。」他聲音不大。
姜瑤接任前,大趙常有路邊凍死骨,而今,卻很少見到有人受餓凍而死,或迫於生計賣兒賣女的人了。
「但這只是表象。」她道,「今戰火已起,我不敢保證以後如何。」
裴玉書張了張口,半晌後:「可您明明可以不打這一仗。」
「不能。」姜瑤道,「北周與南趙之間的矛盾已有近二十餘年,你當也知道,他們生怕我們北上,我大趙子民也憂心鮮卑鐵騎,兩大強國相臨,不是我說避就能避的。」
「……」裴玉書嘆了口氣。
「長痛不如短痛。」姜瑤話語極冷,「只是痛一番戰亂的十年時間,換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盛世太平,值當。」
「您心中有主意,鏡子又在您手上,何必要我呢?」
「多一個人,便少一倍的事情。」姜瑤笑笑,「何況玉書大才大德,不僅瑤需要,大趙也要。」
此時,門外有人敲了敲門,喊著在旁人看來很奇怪的稱呼:「哥……哥?」
隔著窗顒厚厚的宣紗,裴玉書只看到一個侷促忐忑的影子,好似比從前懂事了不少,一時感慨:「玉溪不懂事,這段時日有勞殿下費心了。」
「哪裡的話。」姜瑤笑道,「我還是很喜歡玉溪這孩子的。」
直到裴玉書離開,他都未提過姜瑤的請求,姜瑤也未再提,只是聊著好似可有可無,他卻從未聽聞過的事務,方才太師的事情就被擱置了下來。
她勾起一個笑,聶讓卻總覺得另有用意:「總歸,建康進來玩賞之事繁多。玉溪一直說想去城西的道觀,若是有時間,你可以同她一起去。」
聶讓一直在邊上看著,心底總有些莫名的吃味。
主人從未給過任何人這樣的待遇地位。
很不好。
真的很不好。
他看著裴玉書向姜瑤彎著眼角的模樣,心底卻起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殺了他。
就解決問題了。
「……」他被自己嚇了一跳,及時地按住自己摸向刀柄的手,只覺得不能繼續待下去了。
「主人,我在外面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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