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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5:00:11 作者: 臥星聽雨聲
午膳,主人幾乎未用分毫。
她吃不慣乾糧,可路上的野味,她好像也不怎麼喜歡吃。
聶讓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小心替她再擋擋寒,心臟無端憂慮起來。
建康離北周燕京足足有數千里,路途遙遠且條件辛苦,主人身體不好,其實一直靠長公主府和神醫孫絕精細的調養照料才無病無災。
覺察到他的不安,姜瑤微睜開眸:「怎麼了?」
「……」聶讓一驚。
他不好只說自己的擔憂。畢竟他拗不過姜瑤,已經開始了這段路。
既然如此,再多說,只是在擾主人的心,於是他生生側開眸,強行轉移話題與自己的心思,提及另一件事:「不帶,晁行嗎?」
「我帶他作甚?」姜瑤滿臉的疑惑。
這讓她不會了。
舅父那個不著調的送來的吹笛藝人而已,她是去找解藥救命的,又不真是去旅遊的。
不知為何,忽然就莫名想起,那日他無端去找晁行要香囊,又換新衣的舉動。
「……」
半晌,得了個自己也不太相信的結論,清亮的眸子微睜,姜瑤心底嘶了聲:「你不會是……醋了吧。」
沒聽到回答。
如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情,方才那丁點的睡意短暫地消了個一乾二淨,她在他懷裡悶悶笑起來:「真的醋了?」
「……」
「阿讓?」
像是找到了有趣的玩具,姜瑤伸手去捏他的臉,溫熱柔軟的觸感,叫人愛不釋手。
鼻翼間花間露熏料淺淡勾人,聶讓訥然,不知怎麼回答了。
「奴…不敢。」
不敢,但並非沒有。
每當聶讓看見主人和晁行站在同一個屋檐下,他總會有一種強烈的,想要扼死對方的衝動。
然而同是取悅主人的面首,他沒有資格置喙,喜歡誰、想召誰都是主人的決定。
不能對晁行隨意出手,更不能讓主人難做。
他自己的情緒,不重要。
姜瑤頭靠著他的下頷,這姿勢叫她看不見他的神情,未猜出他內心所想。
她只是覺得相當有趣,唇畔笑意愈發加深,最終笑出聲來,而後又咳了幾聲,微微震著他的胸口:「該醋的。」
「本宮喜歡你醋,最好以後天天醋給我看。」
不太能理解姜瑤的話,因此聶讓還是未應,最終聽著她呼吸漸漸勻平,卻也勾了唇。
等她睡熟了,聶讓再起身,拿起刀往外走,天色已暗,自己守衛尚且放心一些。
野外的星斗似乎比建康都亮很多,天穹銀漢燦爛,夜空搖搖欲墜。
聶讓抱著刀坐在車輿口,看住再熟悉不過的景色,卻有一瞬的恍惚。
心間在莫名地不受控制地歡欣,又雜然著無措酸澀和恐懼,逼得他不由得按住了胸口。
他聽慣了姜瑤的安排,也能接受一切不好的結果。
可是那日…那日之後,主人待他真好啊。
從前也很好,卻像是隔了一層紗。
現在她真的,坦坦蕩蕩,毫無保留的告訴他她的好。
特允小廚房每日做的酥酪,源源不斷的賞賜,還有…同床共枕。
她偏愛得明目張胆。
好得讓人恍惚,也讓人…更捨不得離開或是死亡,明明這些從少時就已有過足夠心理準備……
明明該是自己做錯了事的。
聶讓自責,唇角卻在上揚,心情複雜得讓他無法思考,只能甩去頭腦里紛紛擾擾的想法。
可回到現實,聽身後人的呼吸聲,陡然間,他想到什麼,緊了刀。
主人,不過這兩年了……
這一想法如一棒重砸在頭上,原本向上飛升的心,猛地向下墜落,直到跌入無盡寒淵。
聶讓捏緊了拳頭,在心底默默地定了決心。
一定,一定要替主人拿到藥。
無論任何代價。
.
北周皇宮。
座上,才卸旒冕,著墨龍袍、面容清嘉的男子正沉眉練著字,聽下屬稟報,忽的擱筆。
「你說,趙的垂簾撤了?」
「是。」
「長公主呢?」
「稱病,未出。」
聞言,宇文執目光閃動了一下,低低笑出聲,似愉悅極了。
他叫人收了墨,如情人一般細細摩挲著手中煙槍,站定在輿圖前,看了片刻:「下月休朝兩旬,由四輔決議。朕要去見一位故人。」
傳信的下人驚了,眼下邊域的旱情未除,正大批的北魏災民投奔南趙,正是決定下一個十年南北國力強弱的關鍵時刻,陛下在此時怎能做這麼荒謬的決斷,試探著諫言。
「可梁州那邊乾坤未定,主人下三思!」
宇文執又是一聲輕笑,轉過臉去看那梅衛:「你有何異議?」
梅衛首領素知陛下喜怒無常、冷血無情,聽他這樣一笑,便嚇得跪了:「是奴多言,請主人恕罪!」
他今日脾氣意外的好,只是單手抵著下頷,細細思索著。
「得備些禮才好。」
落了話,他托著煙槍,置於鼻翼下輕嗅後,虛虛咳了幾聲,忽的憶起什麼,竟問了跪著的人。
「小五的屍身可還在?」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兒了。
上一次,有梅衛從南趙歸來,陛下直接處死了所有參與任務的人,其中就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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