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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5:00:11 作者: 臥星聽雨聲
因此,別看這六駕馬車瞧起來不算太離譜,可真論起價值,近萬金。
「小麼兒和我再客氣,舅父可生氣了。」
「瑤明白了。」
姜瑤默念了好幾遍一句長者賜不可辭,梗著頭收下。
舅侄難得相見,說了不少見聞,尤其是梁州事務,楚少季於此很是讚賞。
「回來的路上,路過了梁州,那裡災民安置得很穩妥。大多住在屯田,今年無租,來年官民七三,六年可分私田五畝。」
既不嚴苛,也不會虧空國庫,或使災民慵懶。
「小麼兒長大了,果不負阿姊期望。」
從前楚後在世時,也總希望姜瑤能不遜男子,擔得起嫡公主之名,最好效前朝洛陽公主,為國爭得一二疆土。
「十來年了,瑤再長不大,有悖天時。」
姜瑤頷首,持重禮貌地微笑:「總不能越活越往小里長吧。」
她揮了手,示意僕婦退下,自己替楚少季斟了一盞紫英,以酒禮敬之。
「近日瑤身體欠安,喝不得酒,還請舅父莫要見怪。」
說來,她十一二的時候,很能和這位舅父玩道一起去,什麼鬥雞走狗、醒酒花令,全是這人教來的。
好的一點兒沒學,二世子的把戲耍得賊溜。
「楚家人可都不在意這勞什子的繁文縟節。」
楚少季笑了兩聲,拍開她面前的一壇杜康封泥,卻就著罈子喝了幾口,放下酒,將一枚嵌著瑟瑟的匕首放在她面前。
「這東西是有點意思,隕鐵打的,我記得你頂喜歡這些。」
出鞘,果真寒芒畢露,姜瑤摸了摸匕首上的寒光,很感慨:「多謝舅父。」
只是身體不如以前,恐怕玩不太好。
她小時候玩家家酒時,就很喜歡耍刀弄劍,還總纏著聶讓教她,不過習武太苦,她一喊痛,聶讓就不敢教了,便只學了個皮毛。
不過耍個花刀還是能做到的。
姜瑤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作停留,免得使難得的相聚變得傷風悲秋,揚眉:「舅父如此急著來找瑤,只是來送禮的?」
見周圍無人,楚少季也不藏著掖著著:「你那事,舅父早就知道了。」
姜瑤心中一跳,心中依然面不改色。
「……瑤不明白。」
「算算日子,恐怕到時候了。」
他眉宇間依稀可見都城第一紈絝的模樣,卻隱約有些郁色,「當年你娘尋我,就是不放心你身上的胎毒。」
雖有所猜測,但如今被放到明面上來說,姜瑤仍有些措手不及。
畢竟,按照她一貫的性子,無論是真是假,她都不打算讓宇文執稱心如意,只準備收拾好行李,赴一場將死的東行。
這世道無聊,她所愛之人皆在黃泉下,所想之事朝夕達不成。
結束這場失敗的旅程,對姜瑤而言並無所謂。
偏偏……
無牽無掛的生活,有人在不知道的角落,拿最渺小卑微的力氣,牽住她的裙擺,讓她在生死的那條長河澗停下腳步,想回首看看了。
捨不得。
想活下去 。
於是輕嘆一聲:「舅父是說,有解藥的線索?」
楚少季不知他這近乎無欲無求的侄女為何忽的想通了,食指蘸了瓊露,他在桌案虛虛勾勒出一方輿圖。
「百年前一個,叫自稱蓬萊仙的人替鮮卑,偶然研製而出,因此救命的方法有兩個。」
「一是鮮卑皇族,長武帝既然是皇帝,當有一份解藥。」
「二是蓬萊島。傳聞蓬萊仙最後順著膠州去了海上尋丹,那裡許有他的後人,知道該怎麼解毒。」
楚少季嘆了氣:「膠州,我派人去過,但皆石沉大海,無人歸來。」
一個是看得見摸得著、甚至明暗常常說明自己存在感她的北周國主,一個是虛無縹緲傳說的後人,哪個可靠,一眼以定。
以幼時對宇文執的了解,解藥在他哪裡,順著他的意思他不一定給;但不去,哪怕兵臨城下,他也只會動手砸了解藥。
尋其弱點騙藥?
她懷疑,大概率連北周國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麼,這人……好像沒有在意的東西一樣,許多事叫她也摸不著頭腦。
若是去……
實際操作起來,哪兒有那麼簡單。
朝上竹笭都沒撤,古來只有鐵騎踏破國都,擄走君王,可從沒有過誰上趕著去送人質的。
末代的昏主,都知道要以死殉國,留得皇室最後的顏面。
——難,兩難。
「多謝舅父。」姜瑤揉著額角,「再讓瑤想想。」
「過去了這麼多年,我都已放下了。」
他長長嘆息一聲,將心底的憎惡壓下,好像自己真的全不在意了,拂去桌上酒漬,勸慰著。
「你也不必同宇文執太過芥蒂。總歸有一份少年情意在,他要什麼,這交易做就是了,好死不如賴活著,活人的性命才是第一位的。」
「……瑤知道。」她未將話說死,「我會考慮。」
但,仇難抵。
北周送的毒,湘王侍的湯,李繼買的人,常侯斷的糧,還有……宇文執最後的統籌。
她一點點,從零零碎碎的線索里,拼出來當年盛極一時的武安侯府一朝沒落的真相。
現是幼時的湘王照母呂妃之命,送來一份帶著無人查得出的慢性寒毒的香料,讓先皇后生她再孕時,產下了一個死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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