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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5:00:11 作者: 臥星聽雨聲
得勝, 歸京。
帝書詔封與世家的橄欖枝聶讓全沒理會。
他只想回長公主府。
想見到主人在日光下看書休沐,想聽抬首時她念著他的名字,想冬季替她擋風生爐, 夏季為她擋雨;也想把那個叫做晁行的人趕出去。
好想看她對自己笑…
最好…最好只對自己一人!
聶讓忽然大起膽子,快步飛馳。想去問問她。
他是不是……
能離她稍微近一點了?
「你要去哪兒。」趙羽叫住他的去路。
「回府。」面上, 聶讓話仍不多。
「長陽侯府在金梧街西側。」大將軍擰眉, 「你在往東。」
「我要回長公主府。」
趙羽沉默了片刻, 隨後露出了一個很奇怪的, 幾分傷懷的神情:「別去了。」
聶讓盯著他看,不理解。
「別你現在該往長陽侯府走。」
趙羽於他有提攜之恩,儘管心急, 他還是拱手禮過:「謝過大將軍,但聶讓要去尋主…殿下。」
他上馬, 提韁,側開:「駕——」
仍是往東。
馬蹄一路揚塵,飛馳至府。
未下馬,聶讓就覺得哪裡不對。
駐守的銀龍衛不在, 大門緊閉, 原本庄嚴的長公主府,太冷清了。
聶讓仍上前扣開門,片刻, 王定生拄著拐杖出門。
見到故人,聶讓張了張口,險些脫口便是主人可在?卻意識到他如今已失去了影衛的身份。
於是他咬了下牙,連帶腮部稍稍鼓起, 筆直跪地。
「長陽侯聶讓, 請見長公主殿下。」
聶讓眼瞳很亮, 如綴著萬千星辰,滿懷期待地等待通告。
總管搖頭:「如今趙無長公主,將軍請回吧。」
昔年的死士收刀歸鞘,抬手告辭,卻在拐角處悄悄翻過府內高牆。
落地,庭院未變,每一寸皆如故。
趙羽也好、王定生也好,他們的話他聽不懂。
主人不是說過,有任何不明白的事情,都應該回來告知她嗎?
聶讓敲了書房的門,斂息走入屏風外,卻沒有熟悉的人喚他。
總是堆著奏摺與書稿的桌上空無一物,屋頂上的蒼鷹也不知飛去了何處。
聶讓愣了一下,似乎意識到什麼可怕的事情,後退了半步,不信邪般轉身。
迴廊、
寢殿、
庭院、
……
沒有,都沒有。
人固執起來,誰也攔不住。
皇宮、武安侯府、大將軍府、禁軍營、銅雀街……
一處又一處,一寸又一寸。
直到最後,一無所獲。
英武的身影沉默著坐在迴廊下的木梯上的陰影里,很久未動,只是看著漸漸變得空蕩陌生的地方,仿佛迷了路的孩童。
羲和落,日頭漸暗,荒涼的夜幕落在他的身上,明明是夏夜,卻冷得出奇。
聶讓抿住唇,茫然。
他找不到了……
仿佛她從來不曾出現過。
仿佛他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
為什麼?
才五年而已啊。
黑夜忽的飄起了天燈,燈會映在寂靜的瞳里,終於在一顆一顆熄滅的星光里重新點起微弱的光。
他忽的發瘋般地衝出長公主府,沿著西市市集的作坊間一路跌跌撞撞地狂奔,甚至撞倒了好幾個行人。
路人抬頭欲罵,對上那雙沉黑的眼瞳時噤了聲,他眸光里的意味太明顯,讓人膽顫。
——攔他的話會被殺掉。
聶讓走遍了每一個坊間和鋪子,每一處有燈火的地方。
可無論哪裡,都沒有。
最終,他在那家熟悉的餛飩鋪子停下,天黑,著便服,鋪子老闆未認出他是白日打馬走過長街,受人追捧的新將。
小坊還是從前忙忙碌碌的模樣,老闆壓根沒回首看他,只照舊高喊:「幾碗——」
鬼使神差地,他低出一句話:「兩碗。」
聲音已近嘶啞。
蝦米紫菜湯麵騰起的白霧與氤氳的燈輝里,看著對座空蕩蕩的位置,他輕輕眨了一下眼。
忽的有兩顆豆大的淚掉在了碗裡。
一直等到霧氣消散,熱湯冷下,玄衣武袍的人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店裡新雇來的年幼短工終於忍不住大起膽子詢問。
「這位客觀,您已經坐了很久了,小店也只是小本買賣……您看?」
他將一枚銀鋌拍在桌上。
「長公主姜景玉殿下。」坐了很久的客人嗓音模糊,卻很小心,仿佛怕觸動了什麼,「最近,出行了嗎?」
「長公主?」短工孩童微愣,「那是誰?」
倒是邊上的餛飩鋪主聽言,放下手裡的活計,抄著刀將幫工摁在一邊。
「四年前,景玉長公主謀逆,已被聖上賜死。你是哪兒來的人,連這個也沒聽過?」
「哐——」
聶讓一把拎起攤主的衣領,未說話,只是死死盯著他。
切面的菜刀被他打飛,火花四射,玄刀貫穿刀身,直接卡在門檐,食客有人大驚,飛奔出逃。
那餛飩老闆也是硬氣,愣是一口氣也沒喘,而朝邊上嚇呆的孩子:「橘兒,還不快去報官!」
小孩連滾帶爬地跑了,聶讓手一松,人落在地上,他轉身忽的衝出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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