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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5:00:11 作者: 臥星聽雨聲
——你還記得,阿翁怎麼死的嗎?
姜瑤凝眉,屈指,最終在鏡面緩慢勾勒出金痕,第二次寫出熟悉的名:
——大趙長陽侯聶讓
這是她已擬定的詔書,蓋好了玉璽,就放在她書房底暗室里。若有時機,王定生會接到她的遺信,替她取出並公布於天下。
也算了解當初的承諾。
既如此,再看一次吧。
希望就此安心。
.
銅鏡裂了兩條縫,所幸不礙觀瞻。
這一次的場景,很長,甚至周圍時間也有所凝留。
金芒漸漸淡去,長公主看見了遠方從未見過的奔騰河道與不見邊際的關中平原。
玄甲衛持刀駕馬衝殺平原,怒吼聲鼓聲齊作,踏碎了山巒長河。
黑甲將領持玄刀駕馬,黛藍披風,面容冷峻,臉上帶血。
是阿讓啊。
姜瑤下意識微微笑起來,細細打量著他這一身行頭,笑意更深。
確實威武。
他左手持刀,刀鋒如影,自敵陣間殺了個來回,馬背上便多束著三顆血淋淋的頭顱,竟是鮮卑首將。
「穆元巍已死,隨聶將軍衝鋒——」
軍氣大振。
「聶讓——」敵軍有人指著他怒喝,「你身上淌著勇士的血,為何甘做漢人走狗…」
狗字未來得及出口,黑芒一閃,視線扭曲,天地掉了個個,緊接而來便是窒息與無盡的漆黑。
人頭滾滾落地,血噴射在地,雜著黃沙混成一團。
梟首不過一刀。
這還是姜瑤第一次見到聶讓如此直白,往日刺客來襲或遇伏反擊,他多使袖中箭,極乾淨,不會有一絲血讓她直視。
聶讓隨手抹去臉頰鮮血,只一甩刀尖,肅殺之氣經久不消:「繼續追。」
兵敗如山,北周眾兵四散潰逃,平原上漫天黃土。
靠河道處,北趙設了一處營帳,宴饗,今夜星斗滿天,天穹搖搖欲墜,士卒圍著篝火,聽九河濤濤,面帶即將歸鄉的喜色。
姜瑤看了眼天上歲填雙星,齊在。
她死後四年?
再大致測算了一下位置。
能到這裡,聶讓至少領士卒北擊了千里,打下賀蘭山以東的整個河套平原。
有這樣一個天然馬場,自此大趙退可守隴北,攻可進狼山,而鮮卑遠遁於陰山以北,起碼二十年才能緩過勁。
比她預料的,還要早得多得多。
功績,也壯偉得多。
聶讓,頭功!
當封萬戶侯!
見此情此景,長公主忍不住跟著篝火邊碰盞的士卒一齊笑出聲。
笑完感慨。
是她淺薄了。
原來聶讓本就屬於戰場,倒是她拘著了他這顆寶玉。
該早些送人去的。
軍士都在喝酒,聶讓只喝著腰間水囊,火光下,總是無太多表情的臉上,也忍不住浮出一點很淡的,很溫柔的笑。
士卒們見他笑,直呼難得,大勝砸昏了腦袋,一個副將站起來開侃。
「聶將軍笑得這麼開心,是想起了誰家的小娘子?」
「你不要命了!聶將軍的相好也敢打聽。不怕將軍罰你加練啊!」
「喝,這都要回程了。還不能問問?人家幽州那邊的趙大將軍都娶妻成家了,咱們將軍可不能落後。」
出乎預料,聶讓沒有訓斥,只搖頭:「不是相好。」
「嚯,聶將軍你耳朵……你捂我嘴幹什麼!」
「救你命,別嘰嘰歪歪的。」
將士們頓時來了興致,營子裡的男人八卦起來,比坊間婦人閒談還來得精彩。
今日大勝,將軍可不會真的提刀收拾他們。
然而,無論他們怎麼追問,聶讓都不肯說對方究竟是誰。
難得放縱,一群大老爺們喝酒喝得過勁,橫七豎八倒了一地,只有聶讓坐在篝火邊上,依然清醒。
深夜靜悄悄的,只有火星噼啪和震天鼾聲,篝火蹦出一點兒碎芒映在那雙漆黑的瞳中,有幾分痴了。
他環顧四周,仔細聽了這群人的息,確認沒一個醒著,才從懷裡心口很小心地掏出了一張清洗淨的雲紋手帕,如奉珍寶般雙手捧著。
聶讓很慢地伸出手,終於敢將指腹輕輕點一點帕子的邊角,碰到一點被體溫烘熱的柔軟後迅速收指,竟如個愣頭青般傻傻笑了出聲。
——好想主人。
那如同黑玉內斂漂亮的笑容,實在太過奪目了。
饒是自幼見慣了稀世珠寶的長公主,也被晃了神。
她凝著她看了好一會,餘光掃過那方繡雲紋的素白帕子,覺得面熟,又忘了哪兒見過。
直到,聶讓疊好手帕重新放入心口,她瞧到了帕子上方一攤已經淡至極點的,偏暗的痕跡,瞳孔一縮。
是…她的帕子。
他留著做什麼?
姜瑤隱隱約約感到不安,仿佛昨日那個可怕噩夢又附了上來。
作者有話說: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
讓讓,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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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侍奉過人嗎?(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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