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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5:00:11 作者: 臥星聽雨聲
他並不是很明白她在說什麼,只聽她又掩唇咳了兩聲,心臟仿佛無息被一隻手緊緊揪起。
頭越發有些昏沉,姜瑤呼吸似有些重了:「只一次,讓我在這裡歇會便是。」
「殿下。」話語間,門外又有人敲門,是梅玉,「醒酒湯好了。」
侍女侍著藥進門,見殿下真坐在下人的屋中,嘆氣:「殿下怎麼在這裡?若不是有侍衛指路,湯都要涼了。」
梅玉走上前,離得近了,這才借光發現殿下鬢角未上脂粉處滲出的細微汗水。
於是她連忙抬手一試她額間,呀得一聲:「殿下怎的起了溫病!」
聶讓大驚,豁然抬頭。
原來座上那人早已閉了眼,搖搖欲墜,身如紙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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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起熱,府上下頓時忙成了一片焦頭爛額,所幸梅玉和王定生操持有度,兼之日前處理淨了府內細作,也算有條不紊,竟一點消息都未露出。
姜瑤並未聲張此事、也未通告宮內叫醫正來訪,當晚孫絕背著藥箱被玄衛護著帶到了府上,替公主診脈。
儘管周使尚在,但所幸之後兩日,皆由禮部主客司全權負責,不必少帝與長公主親面。
紗帳垂簾,孫絕收針,待姜瑤退了旁人,老人家眉頭一皺,沒忍住絮叨:「殿下怎的不照醫囑?積勞成疾便罷了,還飲了酒?草民千叮嚀萬囑咐,切忌飲酒、切忌飲酒,殿下怎的不聽啊。」
姜瑤出口剎了他的話閘:「事出有因,北周來了人,宇文執恐起了疑心。」
長公主虛靠在軟枕邊,蓋著極厚實的被褥,懷中還揣著一個火爐,哪怕這樣,她依然面如紙白,檀唇被凍得發青。
可以姜瑤神情來看又似無感覺,只是聲音比往日壓得更低。
「本宮若因胎毒而斃,則鴻兒嫡長子的身份立不住。兩件事情分開,每一件都好解決,混在一起就會要命。聖手,你不入朝堂,恐不知這對於百廢俱興中堪堪起步的大趙意味著什麼。」
孫絕不再言,只長嘆:「孫某,終有愧於先皇。」
「不必如是說。本宮知道聖手已盡全力。」
姜瑤揉了揉眉心,反過來寬慰了老人家幾句:「日前的藥可需要更換?前段時間本宮越發感覺時時驚悸,夜裡盜夢,虛汗胸痛。」
孫絕端詳過銀針上的烏色,眉目凝重:「怕是藥效淺了,容草民再寫一張。」
「有勞。」
神醫拱手告辭。
掩門之後,孫絕跨過庭院北門,瞥見日前和殿下一併去白豸山莊的玄衛立在邊上。
「是你?」神醫認出他,繃著臉,「可曾聽到什麼。」
他始終不同意姜瑤將能緩寒毒發作一年的王蠱給個死士,可無奈是殿下的決定,他不好插嘴,只是有些遷怒。
「未曾。」
聶讓不解。
他應該聽見什麼?
他是不是忽略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為何那種一月前白豸山莊以來的隱隱不安,至今未散。
有侍女上前迎了人:「聖手還請往這走。」
走出兩步,聶讓頭回喊住了人:「請留步。」
「你還有何事?」
「主人,需要什麼藥?」玄黑的眸定定看向孫絕。
孫絕雙手負背,搖頭:「不必勞心,所開藥方,貴府皆有。」
聶讓仍然站在原地,不肯離開,堅持再問:「那有沒有,能輔助養身的材料。」
孫絕多掃了他幾眼,凝眉之後捋了捋白須:「敢問天下之奇珍異寶,可有一處多過攝政長公主府?又或者,你對草民的藥方有所指教?」
「不。」腰側握緊的手垂下,「所以,沒有嗎?」
——沒有他能做的事情。
「……也不盡然。」
見他確實忠主,孫絕稍微緩和一點臉色:「傳聞百里外溫州山巒峭壁間有白鹿,取其心血可緩心疾,心肺一體,或有些用。草民也只是聽聞,傳言未必得真,若是收效甚微也不定。」
他幾乎要把「你犯不著冒此風險」講在明面上了。
殿下的肺疾又不單是肺疾。
只是寒毒事關皇位正當,他若泄露半分,怕是真要掉腦袋。
且他也不必同他解釋。
「多謝。」
可聶讓重重點了頭,拱手告辭,回身正要敲門入內,聽到屋內傳來泣音。
隔著門扉,他綽綽能見屋中情形。
「殿下怎突地起熱病了。」晁行跪在床榻邊,雙目垂淚,一開口儘是柔情蜜意,「叫奴好是心痛!若殿下有個三長兩短,奴定是要跟著一起去的。」
抵在門上生布刀繭的手忽地落下。
……
或許,他不該現在進去。
「你這張嘴啊,真不害臊。」
「奴臉皮子可薄了,只是實話實說。」晁行餘光掃過塌上人。
長公主眸光仍淡,眼帘微頷,著單衣靠著軟枕,洗了鉛華面色微白,蛾眉間幾點倦色,不似常日清冷如桂宮孤月,倒有幾分嫦娥落凡的幻視。
晁行被眼前之景慌了心神,便不禁赤了臉,仍跪著,「殿下這般好,換誰是奴,都要跟著的。」
聶讓聽見主人低笑起來:「頸上傷可好些了?本宮的葫蘆兒怕生。」
「能為殿下的愛鷹所傷,是奴的幸事。」
姜瑤隨口:「梅玉,派人給他送幾瓶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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