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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5:00:11 作者: 臥星聽雨聲
    他掌領武安軍也近六年時間,絕非不通人情世故的木頭,有時候直覺准得過分。

    「世叔豁達,那本宮也不再兜圈子了,阿讓。」

    她向後輕喚一聲,本該繼續斂息於黑暗的玄衛走上前重重跪下。

    「此人名作聶讓,雖流民出身,卻領過兵,卿見過他的本事。本宮思量,如此人才,在公主府做個統領實屬委屈,不如安置北疆,日後也能為大趙盡一份力。」

    武安右將軍江蒯年邁,說想衣錦還鄉,軍中空出了一職位,下將補充後必會有空得一位。

    此時朝堂派人,合情合理。

    「原是此事。」趙羽了悟,欣然道,「本末將分內之事,殿下直言何妨!」

    他的眼瞳有一瞬遙遠,仿佛是看到過去的某段時間:「義父有訓,武安軍士卒不論出身,末將必竭力關照。殿下儘管擬招。」

    雖如此,卻感慨。

    殿下將親衛送入武安軍,或有在新將中再度鞏固威望的意圖。

    他其實知道一點朝堂形勢。

    殿下初攝政時帝少臣老,各世家樹大根深,歷年征戰使國庫虧空,她所能依仗的只有武安軍一隻外兵。

    註定殿下清除異己時的手段雷厲,以至於湘王與呂妃謀反時,長公主誅殺湘王府百餘人口,血灑長吉街數月不消。

    他能理解姜瑤所作所為,卻也感慨世事巨變,殿下終不再是為街頭凍斃者揮淚的殿下。

    秉著對軍士負責的態度,趙羽仍道:「不知殿下可否將此衛過來幾步?」

    姜瑤擺手示意,聶讓順從上前。

    陡然,一柄短劍向他襲來。

    然而,早在劍刃未至時,聶讓身體便先一步側開。

    即刻,他左手如蛇影迅捷,電光火石間單手扣住短劍劍刃,用力一扭,卸掉劍刃的同時,右側玄刀冷光出鞘。

    就在玄刀即將架在趙羽脖頸上時。

    「阿讓!」姜瑤輕叱。

    暗衛的呼吸登時一滯,寒光歸鞘,高大身影后退三步,半跪在地:「冒犯大將軍,請主人恕罪!」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

    果真厲害!

    趙羽一貫使槍,不長劍法,但僅一個來回便能徒手套去他手中武器,足見可怕。

    這齣招的角度,更是刁鑽,力道也大的驚人。

    聽殿下說,這人還領過兵?哪種兵?

    侍衛?

    …玄衛,統領?

    頃刻間,他猜出了這人實際身份,不由得微訝看向姜瑤,而她神情自若,好似只是尋常的引薦。

    趙羽哭笑不得。

    ——將暗衛的統領放他軍中,也不知該說殿下是信任他還是不信任。

    饒是如此,他還是用力一拍聶讓肩膀:「好兄弟快起來,某隻是試試身手。閣下日後必成大器。」

    聶讓不為所動依然跪著,垂首靜靜地注視著姜瑤沒入屏風下的影。

    略略知道玄衛都是怎麼訓出來的,趙羽也不惱火,只抬首詢問座上,別有深意:「殿下確實捨得此人?」

    他這句話,無關風月。

    要知道這些死士不僅沒有身份,還知道太多陰私,若入軍籍有一二軍功,日後要清算起來麻煩至極。

    這也就算了,但凡這人起一點兒異心,透出一點兒不該透的隱秘,於她便是災難。

    她大方點頭:「世叔安排他做事即可,我信世叔。」

    信他,還是信這死士?

    趙羽無奈,拱手,行了一道軍禮:「也罷。末將明白。」

    聶讓跪在原地未起,他不愛說話卻也並非蠢笨,聽出他們你來我往的潛意思,動了動唇,怔怔的。

    他終於明晰姜瑤這一頓洗塵宴的目的。

    「……」

    主人相信他,也沒有騙他。

    她是真的在,履行她之前想替他封侯的話。

    他究竟何德何能,得如此青睞。

    第14章

    ◎主子在不高興,奴能做什麼◎

    這頓酒到最後,長公主與大將軍仍滴酒未沾。不過目的已達,姜瑤很滿意。

    世叔比從前世故圓滑了,可本質還是正直重諾的將軍。

    ……

    她沉下眉,靜靜思量著。

    ——身後,差不多就這樣。

    待西北各州的蛀蟲收拾乾淨,屆時朝中文有新臣武有良將,新制健全國庫充裕,隨時可以北上,一統天下。

    阿讓前往北境,有青銅面…起碼七年內性命無虞,也願北疆風景壯美,他能尋得自己真正的出路。

    然後,自己就可以放心了。

    待離了天香樓,天色昏沉,江上泛著水汽,偶然幾隻花燈從上游流下,幾尾魚兒撲騰躍出水,金燦燦的魚鱗映著燈會,很是漂亮。

    遙遙看著河上花燈,姜瑤恍然。

    又是一年一度的民間盛夏河燈會。

    她從前喜歡各類稀奇古怪的民間事務,幾乎年年燈會都要聶讓帶她避開宮人偷溜到市集上看燈賞花。

    明明眼前萬家燈火,行人喧囂,可潮氣與黑幕之下,她只感到可怕的寂靜。

    袖袍下的手,不自覺攥緊,泛白。

    「……」

    仿佛若干個夢見自己窒息於病榻而驚醒後的無聲夜裡,只有肺腔隱約的不適感越發加劇,提醒她離真實的死亡又近一步。

    她以為自己不懼死亡,甚至心底會有一種隱秘的,不可說的詭異嚮往,可是真的要親臨時,卻還是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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